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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她只不过造了口业不服你管制,罚了月俸也就罢了,你却拔了她的舌头,这让她以后如何生活?”苏云缈情绪激动,脸色却越来越白,想到桐菲惨状与自己息息相关,更是恼恨裴铮手段残忍,直言道:“你走吧,在我还没痛悔自己择选的夫婿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裴铮眸色晦暗,如临绝境,“我走就是。”
他离去时不敢回头,步伐沉重,跨过那道门槛时似是踉跄了一步,外头等候的小厮惊呼了声,而后再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苏云缈闭着眼默默数到五十,而后悄悄地看向窗口,确认裴铮已走,心口那块摇摇欲坠的巨石才算卸了下来。
她看向裴铮曾坐过的一角床褥,他手肘搭过的软枕,所有所有他触碰过的东西,目光刹那染了厌恶。
所谓爱屋及乌,恶其余胥。
苏云缈难以忍受地将那些东西通通推到地上。
床榻上空荡荡的再无一物,苏云缈瘫坐在冷硬踏脚上,待目光扫过那床榻里侧,两人交颈鸳鸯般的影像闪现而过。
万般的悔恨之心如潮水般涌来,苏云缈额头旧疾处针扎般疼痛,胃部也阵阵翻绞,无法自制地弓腰呕吐。
听到声响的丫鬟推门而入,见到这种情景也不免慌乱着去唤回薛郎中,却见苏云缈抬起手臂,坚决道:“不要惊动别人,扶我起来。”
小丫鬟犹豫了会儿,见苏云缈只抚着胸口轻喘,似是症状缓解,便反手关了房门,碎步跑过去将苏云缈重新扶到榻上。
苏云缈就着她的手用了些温水漱口,有旁人在场时那些扰人的回忆暂且压下,抬眼间看小丫鬟与微兰年纪相仿,怯怯的模样很是天真稚嫩,便道:“你日后不要再来我的院里了,我会让小鹃重新给你安排去处。”
小丫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苏姑娘已十分疲倦地闭上了眼。
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小丫鬟应了声好,将屋子收拾妥当后便低着头往外走,撩起厚重毡帘时迎面瞧见一个娇俏少女,眉眼高挑,行走如风,见她木呆呆站在原地,十分嫌弃地伸手将她推开,而后钻进屋内,朗声唤着“姐姐”。
苏云缈轻轻转过脸,面上笼着一片灰败,唇色都是白惨惨的。
苏微兰吓了一跳,扑在被上,“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病成这样,奴才们说是有丫鬟冲撞了你,要不然去请个厉害的道姑来开坛做法,给姐姐去去晦气可好?”
苏云缈摇了摇头,只盯着妹妹看,看了不知有多久,苏微兰心里发慌,为遮掩便站起来走到门边叱道:“都眼瞎了不成,我来了这么久不知上一盏茶吗?”
丫鬟们不敢轻慢,端了精致瓜果与香茶鱼贯而入,将其一一搁到案上。
苏微兰无心饮茶,复又坐回去对姐姐笑道:“这群下人惯会偷懒,就得可着劲使唤,姐姐对她们太过仁慈,她们就不知分寸了。”
望着桌上整齐摆放的茗碗茶具,苏云缈道:“她们都是些可怜人,朝不保夕,何必再难为她们。”
“姐姐你这是什么话?”苏微兰笑了出来,说道:“她们可怜?要我说,姐夫做的对极了,我听说桐菲那个丫头在宅子里嚣张跋扈极了,造谣生事,都要骑到咱们头上了,姐姐何必为了她伤神?”
“是吗?”苏云缈闭了闭眼,苦涩地扯开唇反问她,“你觉得裴铮做的对?”
“不过就是个下人,干嘛因为这点子小事跟姐夫置气……”苏微兰见苏云缈面色难看至极,不敢再说,局促地绞着手。
苏云缈望向她的眼里染了水泽,渐渐地湮灭了最后一丝生息,泪水倾泻而下,滑过莹白的面庞。
苏微兰吃惊又不解,“姐姐你怎么哭了?”
“微兰……”苏云缈的声音很轻,“我为你欣慰,从此以后你可以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姐姐了,没有我,你也会生活得很好。”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苏微兰不懂,只低头在姐姐手臂上蹭了蹭,“姐姐别生我气,这种话我以后不说就是了,我还要黏姐姐一辈子呢,姐姐可不能赶我走。”
少女毛茸茸的发顶挨蹭在身侧,苏云缈双目放空,并未像从前那般揽抱撒娇的妹妹。
宅子里的人都知晓苏云缈与裴铮吵了一架。
苏云缈镇日里待在屋里不出半步,偶尔精神好些时会靠在窗边抬头望天。
裴铮推了不少公务,同住宅子里却不敢来苏云缈院里半步。
苏微兰充当了说客,在苏云缈面前说了不少裴铮的好话。
可苏云缈始终颜色淡淡,连一丝笑也未给她。
她将姐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裴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