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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遣了丫鬟先回去,自己扶着肚子慢慢走上台阶,贴着窗边站定,恰好里头一道严肃低沉的嗓音响起:
“让崔视通咬死他那上峰,交待出搜刮钱款有七成都用来行贿,账目名册都备好了,还有,告诉他别在狱中被酷吏吓破了胆,到时胡乱攀咬,说出不该提的人,我也保不住他的命。”
另一个人站的位置离门近,声音也更加清晰,忐忑地回道:“可圣上的意思似乎想追查下去,顺着崔视通这条脉络大刀阔斧,最好揪出崔家和晋家的污糟,大人这般有意偏袒,会不会……”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似是受到了无声的警告,再度开口时带了三分小心,“属下多嘴了,这就按大人的意思去办。”
他向裴铮告退,心里惦记着差事,走得甚急,转瞬间那脚步声就到了门前。
苏云缈忙转身躲避,可她身子重,落脚也重。
那下属也是亲军卫的个中好手,耳朵捕捉到外面的细微动静,厉喝道:“谁在外面偷听!”
刀刃“锵”的一声出鞘。
两扇木门被一脚蹬开,撞在墙上时引起剧烈的震动。
伴随着飞扬的木屑与灰尘,一名身形高壮的乌衣男子莽撞地冲了出来。
同时,敞开的屋内传来裴铮的劝阻,“不必惊慌,是内子。”
那下属握着刀茫然地应了一声,两簇浓眉刚凶神恶煞地聚在一块,嘴角已下意识扯起,露出一个滑稽又尴尬的笑,“原来是裴夫人。”
原本躲在柱子后的女子见他收了刀,缓缓走出,向他点了点头。
他在裴铮手底下办事这么些年,何曾听闻过裴铮娶妻的事,心里纳罕大人到底娶了何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是粗人,军营里一群糙老爷们中间混大的,猛然和对方对上视线后,不知该如何自处,不自觉按照审视犯人的流程,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
看她高贵凛然地站在柱子旁,头上拢着乌浓的发髻,巴掌大的一张脸清素秀美,没太装扮,却有种清水出芙蓉的剔透,四肢纤细,唯有肚子高高隆起。
他恍然回神,收回直勾勾的眼,脸颊瞬间涨红,笨拙地拱手致歉,“对不住,我刚才不知是夫人,多有冒犯,请夫人恕罪。”
“无碍,是我扰了你们。”
他听见那声口温柔得能掐住水来,将头俯得更低。
“还不快去,留在这当门神吗?”
冷不丁背后传来一道阴鸷的嗓音,像一把利刃横在肩上,让他毛骨悚然,畏惧地窜下了台阶,直奔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