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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陆芊芊咽下后半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雕的六字真言。
“45度,你想醉倒在陌生男人的毡房里?”
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
酒液入喉的灼热被酥油柔化成暖流,她终于敢抬眼打量这个神秘男人——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左耳绿松石耳坠随呼吸轻晃,如同雪山巅终年不化的冰晶。
“上海飞来的MU2335航班。”他指尖划过她袖口蹭到的登机牌贴纸,羊皮手套与真丝衣料摩擦出窸窣轻响,“头等舱赠的牦牛乳霜没用?”目光落在她鼻尖泛红的晒伤处。
陆芊芊手忙脚乱去摸随身小包,口红和防晒喷雾叮当落了一地。正要俯身时,男人已经单膝点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散落的物件拢成小堆。他捡起滚到卡座底的鎏金镜盒,拇指擦过莲花浮雕时顿住:“大明宣德年的工艺?”
“祖上传的。。。”她慌忙夺回镜子,指尖触到他掌心厚茧的瞬间,后颈绒毛被穿堂风惊得竖起。酒意混着藏香在血管里流淌,这才发现对方用藏袍将她困在卡座角落,银线刺绣的祥云纹路近得能看清每道针脚。
洛追嘉措忽然倾身,陆芊芊屏住呼吸往后缩,后脑勺却抵上绘着吉祥结的靠垫。他修长手指穿过她发间,摘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菩提叶:“转经道顺时针走三圈的人,不该在戌时饮酒。”叶片在他掌心蜷成小船,载着烛光在她瞳孔里摇晃。
“你怎么知道我走了三圈?”她声音发虚,想起下午确实跟着人群转过经筒。当时总觉得有道视线烙在背上,灼得她耳根发烫。
男人喉间溢出低沉的笑,震得银酒壶里的月光泛起涟漪。他摘下腕间天珠串压在酒杯底,暗红色玛瑙映着她的手链碎钻:“你数经筒时踮脚的节奏,和那些磕长头的人一样。”指尖突然点上她眉心,“这里,会随着诵经声皱起来。”
“一个人来拉萨?”他放下酒杯,突然问道。
“嗯。”
“为什么?”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为了逃避父母安排的婚姻吧?
嘉措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说:“这里晚上不安全,尤其是对独自旅行的汉族女孩。”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陆芊芊不服气地抬头:“我能照顾好自己。”
“是吗?”他挑眉,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甜茶杯上,“连青稞酒和甜茶都分不清的人,怎么照顾自己?”
她一时语塞,脸颊发烫。
嘉措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陆芊芊慌忙中去摸额头,却被他擒住手腕。粗粝指腹划过青紫血管,停在腕表搭扣处:“卡地亚蓝气球?”他挑眉的样子像雪豹逗弄误入领地的岩羊,“倒是配你今天的蓝松石耳坠。”
她这才惊觉对方连自己换过首饰都记得清楚,酒意轰然冲上脸颊。想要抽手却被他顺势带起,藏袍广袖拂过她裸露的脚踝,羊绒里衬比上海老裁缝店的丝绸更软。
“带你去个醒酒的地方。”洛追嘉措不容置疑地迈步,腕间银饰在幽暗过道里叮咚作响。陆芊芊踉跄着跟上,发梢扫过绘满飞天壁画的廊柱,彩绘金粉簌簌落在肩头。
天台月光泼洒如银,整座圣城在脚下铺展成星河。男人解开藏袍前襟,露出内衬的雪白氆氇,将外袍铺在石栏上才示意她落座。陆芊芊盯着绣满经文的里衬不敢动,被他按着肩头坐下时,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原来是裙摆勾住了银线刺绣。
“别动。”洛追嘉措单膝跪地,羊皮手套小心解开缠绕的丝线。他发辫垂落时扫过她脚背,陆芊芊蜷起脚趾,看见月光在他后颈烙下明暗分界,像经卷里描摹的神明垂首。
远处传来转经筒的嗡鸣,他忽然开口:“第一次来藏地?”指尖抚平她裙摆褶皱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穿真丝在高原行走,像捧着一碗酥油茶爬山。”
陆芊芊攥紧石栏边缘的经幡绳结,夜风送来他衣襟间的柏枝香:“我。。。我想试试不一样的生活。”尾音消散在突然炸开的烟花里,整座古城为某个节日苏醒,金红火光在他瞳孔绽成曼陀罗。
洛追嘉措抬手替她挡住飘落的烟尘,掌心温度透过真丝衬衫烙在肩头:“那就从明天开始。”他变戏法似的递来镶银木碗,酸奶凝脂上撒着晒干的格桑花瓣,“先把这碗醒酒汤喝完。”
她舀起一勺颤巍巍的奶皮,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叹息。男人用藏语念了句什么,解下腰间嵌满绿松石的银刀,削断她被夜风缠在发簪上的五彩绳。
他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明天早上八点,我会让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