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马扬鞭,把逢源从马背上抱下,双双滚落在芳草连天的长亭外。
逢源的眼角还映着天光,蓝天白云在他的双眸中晃荡。
流水道:“逢源,就留在我身边吧。”
逢源的眼前都是流水恣意飞扬的脸,还是如初见时惊鸿一瞥那般好看。
逢源想,眼前的少年,或许比那时候还要好看,还要耀眼。
他伸手抹去流水眉间的几分忐忑,道:“流水,你真好看。”
他道:“我的眼睛能看见我的心,能看见你。”
流水目光中划过一抹不安,道:“逢源,你真的要走了吗?”
逢源道:“流水,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想喝‘阳关一醉’。”
逢源在他的眼中又看到了那晚在芦花村汪着的那一朵月亮。
流水松开他,呆呆地坐在山坡上望着远方连绵不见的青山。
为什么舍不得逢源呢?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吗?不是。
流水看到逢源的时候,就像看到了那些年看不见的月光。逢源出现在他的目光里,就像是奇迹终于照见了他终年喑哑的生命。逢源来了,他枯寂的心有了一丝鲜活的水波,他的梦里,第一次闻到了槐花香。逢源给他捧的那一捧水中的槐花香,为他洗去了陈年的风霜,还清晰地流淌在他的心上,沁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知道逢源要走。
可是逢源为什么要走。
逢源道:“流水,你知道什么叫惊鸿一瞥吗?是那万丈红尘中,千百人里不经意的一眼,我的眼中看见了你,你的水光中,映照着我的双眸。”
逢源道:“那时候你的目光中有一眼望见的惊艳。”
逢源道:“流水,这就是我为什么跟你说,我的道从来只有一条。”
逢源道:“流水,你喝‘笑红尘’的时候是看不到我的,是不是?”
逢源道:“我的眼中却只能望见你。”
逢源道:“流水,这就是我为什么只能走,不能留。”
逢源道:“流水,如果我要酿一种酒,我会叫它‘逢源’,如果我要敬你一杯酒,我一定是用它来祝你。祝你这一生,眼中有光,心里有亮。”
逢源道:“流水,如果我有一杯酒,我唯愿你生生世世,左右逢源。”
逢源道:“可是流水,现在我要走了。”
逢源道:“流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聚就有散,聚散终有时。”
流水笑笑,道:“是吗?”
语气漫不经心。
流水不正经惯了,虽然不久之前还在留他,可是此时的流水这般云淡风轻的浅笑模样,逢源一时看不出悲喜。
逢源飞升了。
流水从始至终眼睁睁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
后来逢源想,流水那时的眼神,虽然是笑的,神情却十分落寞悲凉,就像又被人抛弃了,就像早知如此,仍旧不免伤心失望。
飞升的那一刻,逢源想,从此流水要一个人骑马,一个人看花,一个人喝酒到天亮,一个人放声大笑,一个人纵情高歌。
可是流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