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每走到一处,便会详述当地民生与政务回报东宫。而东宫的回信,却是询问她当地的景色与风俗,问她吃了什么美食,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趣事。
于是渐渐的。
她看到了梅雪争春,也看到了江南烟雨,她看到了长河落日,也看到了海上明月。
她易为男装,与贩夫走卒来往,也与文人豪客结交。
她在舟上高歌,醉了便卧倒在漫天星辰中。
她引流觞曲水,兴文人雅集,一时洛阳纸贵。
她也遇过大旱大涝,遇过烽火狼烟,见天地之广阔,忧民生之多艰。
而这一切的一切,每一个瞬间,每一份感触,每一点喜悦,每一滴悲伤,她都与凤虚渊分享。因为,她是他的手足,耳目。而这,是他的江山,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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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高遗爱回来了。她踌躇满志,有满腹经纬,想要亲口向太子禀报,却事与愿违。先是被皇帝召进宫,听皇帝吐了一肚子的牢骚。
“高贤人啊,外面好玩吗?唉,看你容光焕发一定是好玩了。朕这个儿子真是重色轻爹啊,你说怎么就派你去游历,不派朕呢?”
——皇上您有点上进心啊!您是天子啊!不是您儿子的属下啊!
——而且我跟您好像不熟啊皇上!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您感觉跟我很亲近啊!
出了御书房,又被凤仪宫的掌事姑姑亲自带着去见了皇后。
“高贤人啊,外面好玩吗?啧啧,瞧你这小脸蛋儿,竟比离京时更年轻貌美了。果然宫外的山水养人啊,你这眉眼都舒展开阔了……瞧瞧这蜂腰翘臀,唔,胸房也发育得不错,是个好苗子……吾儿福气不浅啊,有你这样一位贤内……咳,有你这样一位好臣子……”
——娘娘您这小别胜新婚的热情是哪里来的啊!我只是您儿子的属下而已啊!
——还有娘娘快住手!那里不能摸!
高遗爱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面颊飞红,眼带春波,□□甚是撩人啊。
一路直奔东宫。
路遇公冶白。
公冶白一愣,“高贤人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话未说完,便听得高遗爱道:“我无恙,宫外很好玩,不要提我的容貌,告辞!”
语速之快,公冶白生平少见。
逃走速度之快,也是。
公冶白眨了眨眼,随即忍俊不禁。这姑娘离开京城两年,倒不见了先几年的沉稳老练,多了几分生气,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太子这一招,倒是颇见成效,听闻是从情感专家“藏拙”的文章中得的灵感……唔,这位“藏拙”这几年倒是闲得很啊……总感觉有一天他会开始写才子佳人小说啊……
啊,忘了告诉高遗爱那件事。
算了,自有其他人告诉她。
公冶白摇摇头,决定转道去户部找某人。
他这辈子就教了两个学生。一个混成了会算命的情感专家,另一个情路也有开花的迹象。徒弟尚且如此,师父岂能拖后腿?今日天光正好,适合上行下效,翘班约会。
此时的高遗爱却是在东宫扑了个空。
秉笔太监拿出早早预备好的太子亲笔书信,交给了她。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日月海,灯市。
高遗爱正摸不着头脑,却见一群宫女捧着衣裳首饰进来,还未来得及询问,她便被簇拥着往东宫内院的流照池去了。那是太子御用的汤池……
高遗爱面色一凝,抓住较为眼熟的那位宫女,道:“芙蕖,这是为何?”
名为芙蕖的那名宫女年约十五六,笑得一脸可亲,道:“大人莫慌,这都是殿下吩咐的。大人在外游历多时,一路风尘仆仆多有劳苦,殿下特特赐了流照池,要奴婢们好生伺候着。”
高遗爱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却不再反抗了。如牵线木偶一般被宫女们脱了官服,扶到汤中,又是花瓣又是熏香的,好一顿服侍下来,又被伺候着穿了一身月白色暗锦短袄,湘妃色绣花裙,挽了随云髻,待上妆时,宫女们却着难了。
“大人这样好颜色,奴婢竟不知要如何上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