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会查清楚。”持盈沉声道。季珣的法子只是撇清了她,并没有揭发真正的幕后黑手,而这个结果,她不满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从来换不回旁人的将心比心,那便不能再任由旁人栽赃了去。起码要给在座之人一个警告——她没有这般好欺负。“我自会去查证这地涌金莲是为何焚毁的,届时证据若是指向何人——”她转身凝着张芸芝,“我绝不轻饶。拂云,把地上那盒子捡起来。”张芸芝避开了她的目光,脸色些微有些苍白。“且慢!万一你自己暗中做了手脚呢?”赵岚道。“姑娘不妨与我一起。”“可以!不过,这盒子不能放你我任何一人处,因为我们都有可能包庇!”“那便放我这儿吧。”贺袅袅淡淡道。众人的目光再次闪了闪。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还是三个与太子殿下各有牵扯的女人。他们可当真期待此事的结局。大梦初醒(二)持盈望向贺袅袅,眸中带着些许疑惑。她此时横插一脚,是为了帮她吗?不过她心中本就坦荡,干脆接下了贺袅袅的好意。“好,赵姑娘可有异议?”赵岚单手叉腰,大手一挥:“就这么办!”筹备多日的寿宴经此一事反更添了几分热闹,宴饮继续,众人私下里已是议论纷纷。“你说说看,究竟是谁的过错?”“我看也未必是太子妃吧?她都不曾碰过那盒子。”“也许是用了什么旁的手段呢?”“我觉得……也可能是张二小姐啊,她可以借此机会,攀上太子殿下。”“哪有姑娘会拿自己的名声做赌啊,若是一朝失败,京城里谁还敢娶她……”……持盈盯着眼前装着蝴蝶的琉璃匣子沉思。季珣见持盈似胸有成竹,问道:“瞧你如此镇定,可是有了主意?”她轻启红唇,吐出一人名字。“鲁伯。”“我那日去见他,知他对植物生长分外熟悉,我想去问问他。”她侧目望着他,“我知道那个地方是你们的隐秘所在,并不打算带她们前去。所以,殿下能把他约出来,和我们一见吗?”他定定望着她,单手撑着头。“可以,但你如何谢我?”又来。她垂了眼帘:“殿下今夜便知。”是要他回去与她同住吗?季珣心里短暂地雀跃了一瞬。是夜。持盈坐在妆台前,吩咐拂云为她卸去钗环,还未来得及卸去发髻,却听传来三声叩门之音。“太子妃,殿下让我来请您。”门外正是宋池的声音。“请我?”她微微迟疑一瞬,自妆台随意插了根玉簪,便起身随他前去。持盈路过季珣书房,远远望见书房内点着烛,灯火投落于窗子的明纸之上,映出一双影影绰绰的红袖添香之景。她有些迟疑,放缓了脚步。微风自小道吹来,裙摆随着走动泛起浮浪。“他这不是挺好的嘛?何故传我来?”她搓了搓手,道。宋池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没有憋出话来,只微微叹了口气。两人止步于门前。“您请罢。”“他……还要我进去?”她的眼皮稍显不安地跳了跳,“我看着他与旁人寻欢作乐,不大好吧?”“进来。”男子的嗓音颇为威严。她抿抿唇,推开了房门。屋内除了季珣,还有另一名女子,正是今日欲把自己比作蝴蝶,献与他的张芸芝。案上仅点了一盏烛,称得她轻薄的紫纱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显得身段越发纤柔。书案前,那人披着自宴席回来还未解下的披风,坐得端方持正。又是一阵风袅袅袭来,吹动了她的裙摆。持盈抿唇浅笑了笑:“殿下可喜欢?”他瞧都没瞧身侧的女子,只蕴着薄怒,直直盯着她。她亦不落下风地回望。见太子妃来此,殿下的目光便锁在了她身上,张芸芝咬了咬唇,决心抛下颜面,扭动着柔若无骨的腰肢,往男子身旁靠去。“殿下,茶凉了。”她没绕到他的椅子后,而是径直探身去拿另一侧的茶盏,以半遮掩在襦裙中的雪白胸脯,隔断了季珣与持盈对峙的视线。那女子的衣袖拂过之时,他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脂粉香。不同于持盈惯用的清甜,这香以花香酒气调制,一闻便知她藏得什么心思。他幽幽望着门前的女子,唇角故意噙起一抹温柔笑意,低低应了声好。张芸芝见他终于待她和缓了些,以为定是自己先前的勾引起了效用。她拿过茶盏,随着季珣一同望向她,露出一个做小伏低却又不失挑衅的笑容。“妹妹愚笨,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了。”持盈错开季珣的视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季珣的待客椅上,抬眼看向张芸芝,笑着道:“正好,我一路走来,有些口渴,烦劳妹妹也给我倒一盏。”张芸芝的笑容凝在唇边,但碍于太子殿下在场,纵然她不悦,也得装一装样子,于是谦卑恭敬地奉与她一盏,而后又回到了季珣的书案前。持盈拿着茶盏,用盖子随意撇着浮沫,打量着眼前十五岁的姑娘。她天生一副柔弱相,身量纤细,眉眼恹恹,不施粉黛便已然惹人怜惜,更遑论今夜特地精心打扮了呢?张芸芝静静立在一旁,为季珣添香磨墨,她频频起身俯身,把少女美好的身段展露无遗。持盈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看这出旖旎生香的好戏。反正是他唤自己来的。他端坐着,翻开一纸奏折,余光却落在持盈身上。不同白日,如今她的发髻松松绾就,仅簪了根玉钗,平白添了丝闲适。是,闲适。他与旁的女子共处一室,她非但不生气,不嫉妒,反倒吹着茶盏里的那几片明前龙井,把它们当作小鱼逗玩。书房内的气氛渐渐微妙起来。张芸芝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待那热茶放凉,佯装不慎被足下的桌脚一绊,而后往他身上倒去。“哎呀!”正吹着水玩的持盈终于等着了精彩瞬间,忙搁了手中茶盏,单手托着下巴往两人处望去,瞧得高兴,甚至还晃了晃垂在椅子边的脚。只见张芸芝的一盏茶水倒在了季珣的胸前,洇开一片茶渍。她忙自腰间抽出熏了香的帕子,眼中盈起一汪稍显惊惧的泪,替他小心擦拭。“太子妃总盯着人家看,臣女一时紧张,臣女知错……”言下之意,是要自己出去么?持盈伸了个懒腰,悠悠站起身来。“抱歉啊……一不小心搅扰了殿下的好事,那臣妾便先走了。”他抿着唇,一把拨开张芸芝贴过来的身子,脸色有些发白。“回来!”一声怒斥,吓得张芸芝当即跪在了他面前,外衫不慎滑落了一半,露出单薄的肩颈。“殿下……”她的声息弱得几乎听不见。持盈止了脚步,若无其事地站在殿内。他嫌弃地瞧了一眼身上的茶渍,冷声问道:“是谁允你到孤的书房来?”张芸芝咬了咬唇道:“是……是太子妃。”席散时,拂云搀着太子妃,笑盈盈地朝她走来。“张小姐请留步。”太子妃先前放了狠话,她忐忑了一整个席面,没曾想席散了,她却又笑着来寻她。莫不是她查不出缘由,想求她通融一番?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野心,她只是想嫁入东宫,哪怕是侍妾也是好的。她等着持盈的下文,若她全了她的梦想,她也可以不追究此事。谁料持盈道:“我见了那蝴蝶,你是用了心的,殿下身边确实缺一个体己人,张妹妹,不妨你今夜去殿下书房外候着吧。他若有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