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叶若风才看见她一直闭着眼睛,又见她手足无措,才知她双目失明,她不是故意应松玄便宜。于是扶着她走到街边,问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乐悠把近一年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哪一天突然听见有人说她的猫很丑,哪一天开始和那个人谈天说地,哪一天在他的陪伴下第一次出门逛街,哪一天他悄然离去而她答应了别人的提亲。故事的前半段听上去温馨浪漫,后半段却是急转直下。
乐悠答应求亲之后,吴公子常去乐府。有时是与乐老爷商量成亲事宜,有时也抽空去陪她说说话,算是培养感情。
他温文儒雅,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说不了几句便停下来,礼貌地等乐悠回应。
乐悠却意兴阑珊,她总是想起那个聊起天来滔滔不绝的人,和那个人在一起时,她从来不需要找话题,他永远有说不完的新鲜事。
她时常感到对吴公子无话可说,他们之间的交谈总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沉默。数次沉默之后,一场冲突骤然爆发。
那天乐悠去找张妈说话,想叫张妈上街时给她买点橘红糕。刚交代完毕,听说吴公子在后院等她,她无可奈何打算去应付一下,刚到后院门口,突然听见一阵惨烈的猫叫声。
“丑猫,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猫,该死!”吴公子踹了悠悠几脚,嘴里骂声不断,整个人性情大变。
“你做什么?住手!”乐悠摸黑冲向悠悠,吴公子还在震怒中,伸到一半的脚狠狠踹到了乐悠背上。
她忘了喊痛,手上摸到了粘稠的液体,是悠悠的血迹。小猫奄奄一息,骨头碎了好几节,叫声越来越虚弱,最后完全消失。
“混蛋,我要退婚!”乐悠朝吴公子怒吼,那吴公子冷笑一声,反问她:“为了一只奇丑无比的东西,你至于吗?”
乐悠猛然发现面前这人简直人面兽心,她在黑暗中扑上去想打他泄愤,却被他死死抓住手腕,他阴森森地说:“你要是敢退婚,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疯婆子,你早就中了邪,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乐悠忽然脸色惨白,不只是因为秘密早已被人发现,更因为自己被说成是疯婆子,被当作是中邪。
“悠悠你怎么回事?”乐老爷被后院的吵闹惊了过来,近前一看,女儿怒目圆瞪,抱着血淋淋的猫,未来女婿风度翩翩,正满目关切地望着未婚妻。
“乐老爷,悠悠中邪了。我来迟一步,到后院时,可怜这小猫竟然死在了它主人手中。”吴公子先发制人。
“混蛋,是你!是你!”乐悠急火攻心,只能大喊,无神的双眼之中盛满悲愤与怨怒。
乐老爷一时理不清头绪,拍拍乐悠肩膀希望她先冷静。张妈正好从街市回来,望见后院中混乱的场面,橘红糕散落一地。
“乐老爷,悠悠经常自言自语,您不会不知道吧?她真的中邪了,我们得赶紧找个法师来驱邪,以免耽误她病情。”吴公子始终一脸关切,在旁人看来,他舍不得未婚妻受一丁点儿委屈。
他这番话让张妈彻底慌了,她也看见过小姐一个人神叨叨地说话,有时是嗔怪,有时带着傻笑,有时好像在撒娇,后来慢慢地灰心丧气,这段时间变成泪流满面了。小姐可能真的中邪了,不然怎么会对着空气讲话,还投入这么多感情。
“老爷,我们可能真得请个法师来看看……”张妈一心想着小姐的安危,只以为她是真有问题,想救她脱离苦海。
乐老爷既震惊又揪心,先叫人把流浪猫埋了,又叫张妈把女儿带回房间,最后再请未来女婿多多谅解,两人商量着明日一早请法师上门。
悠悠从乐悠手中被抢走的时候,乐悠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里包含太多信息,她最爱的猫死于非命,没有人相信她心智正常,没有人支持她退婚,没有人给她安慰。
那个晚上她一刻也没有睡着,她近乎绝望地喊了一个惟她一人知道的名字,更被乐府上上下下当作了疯子。但依山尽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她再也听不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好像他从来不存在,她也没办法向任何一个人求证。
世上真有依山尽这个人吗?她真的是唯一一个能听见他说话的人吗?这一切是真的吗,又或者只是她孤单岁月之中的臆想?
如果依山尽真的存在,就算他们只是朋友关系,他怎么能如此狠心不来找她?
或许她应该相信吴公子和张妈说的话,是她中邪了,这样想她还能好受一些。
胡思乱想一整夜,第二天法师上门时,乐悠仍是恍恍惚惚。
据法师所说,乐悠确实是中邪了,并且那邪祟十分凶悍,他得去乐悠房间单独处理,闲杂人等全都要躲远一些,以免中途被邪祟误伤,引出更多麻烦。
乐府上下现在有点害怕中邪的乐悠,又将法师当作救星,纷纷认为法师说得有理有据,便请他去乐悠房间好生处理邪祟,一定要救小姐于水深火热之中,要还乐府一个清净太平。
后面的事乐悠不愿再提,法师进屋之后对她动手动脚,以消灭邪祟为由欲行不轨。乐悠什么也看不见,慌乱中摸到枕头下的剪刀,一剪子扎晕了法师。幸好府上众人又在远远回避,她才得以跑出家门。在黑暗中仓促逃跑,撞到路人身上,才遇上真正的救星。
叶若风听完乐悠的经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好用衣袖轻轻擦干她的眼泪,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又拍拍她的后背想让她从悲痛中缓解。
“你没有中邪。”应松玄对乐悠说,“你想找的那个人是灵墟族,我们也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