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边,凌乱地躺着公子郎氏那件青灰色的斗篷,床脚散落的是暗黑色的袍子,上面针脚细密、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血液都静止了一般,指尖发麻,脚仿佛钉了钉子,迈不开走不动,但是为什么还是感觉大脑热得异常,熏得鼻子都有点酸酸的。
他木然转了个身,退了出去。
原来应该做的大事是这个,三天两头地要去一趟,连拒都不拒一下。
大雨没停,依旧呼啦啦地下着。雨水浇打在刚刚干燥了的头发上,白色的衣袍上,有点悲伤的脸上,不消一会儿就将他整个人重新打湿了。
淋湿的白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雨水也逐渐带走他的体温。
眼角的水珠顺着柔和的下颌线流落,掉落在衣袍上,被衣袍吸了进去。
因为下雨,宫道上已经没有人在行走了。他现了身,像一个失了心智的疯子,一点也没有躲雨的意识,怔怔地,木讷地游行着。
突然,头顶上没有雨了,脚下来了一片阴影。他往旁边歪了歪头,看到从青灰色斗篷中伸出来、撑着油纸伞、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以及公子郎氏苍白的面孔。
“完事儿了?”他感到声音发出来特别困难,沙哑低沉,想要扬起笑容,但是嘴角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
公子郎氏看着他一身的狼狈样,比那晚见他喝醉了酒还要狼狈那么几分,有几分可怜兮兮,他轻声道:“嗯。”
这轻轻的一声,夹杂在雨点击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中,显得那么微细,但阿满还是从左耳处清晰地听到了。
“你说作为国师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啊?”他终于挤出一抹笑容,不似往日的开朗,如今只显得惨淡,自嘲。
“嗯。”公子郎氏平视着他。
“值得吗?”阿满沉默良久,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他眼神顺着公子郎氏苍白的手指往上移动,直直撞入那幽黑的眼眸,像是一颗小石头掉进了古井,涟漪溅起,终于归为平静。
或许,他这样问很不礼貌。但是,他很想知道答案……
“你跟我来。”公子郎氏没回答他的问题,拉着他的衣袖,想让他跟着走,不料阿满一动不动,甚至还有一点挣扎之意。
公子郎氏望着他紧皱的眉头,心里无声叹口气,微微弯下身去,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强拉硬拽带走了。
两人捏了个隐身咒,来到老皇帝的偏殿内。
阿满瞪大了眼睛,看到那龙床上还是两个人躺着,而公子郎氏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那地上青灰色的斗篷与公子郎氏穿在身上的一模一样。床上的那人是谁?
此时,床上的人下来了,一个人揭开帷帐,阿满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那人长得与公子郎氏一模一样,只不过低垂的眉眼很是温柔,完全没有身旁这人的疏离感。
那人将衣服穿好,披上斗篷,就出去了。阿满两人跟着他也一起出了去。
他对前面这人努了努嘴,问旁边撑伞的公子郎氏:“这个人怎么和你一模一样?”
公子郎氏当着他的面,伸出手来,前面那人就化作了一个纸人,飞到了公子郎氏的手中。
“他是法术变出来的,皇帝并不是因为我的才能相中我让我当国师的,他只看重我这张脸,一个法术就能让我当上国师,你说值不值得?”公子郎氏低声问他。
阿满摸了摸鼻子,也回了他:“大约是值得的,但是若是我,我不会这么做。我一想到与我朝夕相处处理国事的皇帝觊觎我,那我会睡不着觉的。”
“睡不着觉算什么?为了郎国,做什么事情我都在所不惜。”公子郎氏声音坚定且沉稳。
他松开阿满的手,抬起来,抚到阿满的头发上,黑黑的眼珠直直地撞进阿满清澈的眼睛里,阿满那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显得楚楚动人。
阿满侧了侧头,不太自在地问道:“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