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候车大厅的喧闹,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王建国的目光在杨怀喜和豆子之间来回扫动,见杨怀喜攥着腰间绷带的手微微发白却仍坚定点头,便知道这决定已无转圜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那里还残留着三天前握刀时的刺痛。
"那行,你们听我的安排。"
他从贴身衣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粗糙的拇指在边缘反复数了两遍,才郑重地将钱塞进豆子手里。
"豆子,这些钱你拿着,去供销社买点干粮和水。要够我们三个人吃四天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怀喜渗血的绷带,又补充道:
"多买些没有关系,路上万一耽搁,也好有个照应。"
豆子接过钱,指尖还能感受到纸币上残留的体温。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紧了紧褪色的裤腰带,郑重其事地点头,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把钱小心翼翼地塞进衣兜。
"杨兄弟,你和我一起去前面的顺风车行租一辆马车。"
王建国伸手扶住杨怀喜的胳膊,感受到青年身体微微一颤。
他放轻了力道,却不肯松开手——方才那场争执时,他就注意到杨怀喜起身时险些栽倒。
"豆子买完东西到车行找我们集合。"
杨怀喜倚着土墙缓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勉强笑道:
"行,听你的。"
他知道王建国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缜密。这安排确实周全:
供销社和车行分处小镇两端,既能分散三人行踪,又能最大限度节省时间。
豆子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采购清单:
硬得硌牙的高粱饼子最抗饿,再买些咸菜疙瘩,至于水。。。。。。他抬头看了眼日头,估摸着得带三个葫芦才够。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王建国拍了拍两人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递过来。
这一刻,这间漏风的破屋里突然有了某种奇异的凝聚力。
"分头行动,半个时辰后车行见。"
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在空荡的屋内激起轻微的回响。
三人各自迈出屋门的瞬间,夕阳正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黄土路上。
豆子小跑着奔向供销社,布鞋扬起细碎的尘土;杨怀喜咬着牙挺直脊背,和王建国并肩朝相反方向走去。
街角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群即将踏上未知旅途的人送行。
暮色将车行的青瓦染成铁锈色,王建国扶着杨怀喜跨过门槛时,车辕碰撞的铜铃声惊起屋檐下的麻雀。
泥土地面深深浅浅嵌着车辙,十数辆马车错落排列,粗粝的马粪味混着干草气息扑面而来。
守夜的伙计瞥见两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立刻甩着抹布迎上来,油腻的粗布短衫在晚风里晃荡。
"二位客官是雇车还是买车?"
伙计咧嘴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咱们这儿有跑长途的铁轮大车,也有带软垫的篷车,保准合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