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唐老汉老泪纵横:“可有福,是我儿子啊!”唐有吉很实诚的劝:“爹,有福这么大人了,他想过好日子,咱也不能捆着他!要是那家人图他养老送终,那肯定会好生待他的。”唐有祥也道:“爹,这种事儿,懂事的不用拉,不懂事的拉不住,他就是觉着享受比亲爹亲,你说说咋办?也不能把他关起来,能关一时,还能关一辈子?”唐老汉含着眼泪,没再说话。一家子人也没再说,继续干活儿,不大会儿,又有人过来叫了:“有吉哥,有祥哥,族长叫你们过去一趟。”估计族长也是不想让来让去,索性不叫唐老汉了,两兄弟就过去了。那边猪已经杀完了,也分完了,天都黑了,一伙人还都聚在一起,见他们过去,就商量了一下。市面上,普通猪肉一斤是二分银子,但野猪肉费火又味大,不咋好吃,所以酒楼是按一分半银子一斤收的。如今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野猪还长的挺大,三头野猪加起来足足七百多斤,着实不少。再用这些银子采买米粮,一石米六钱,一石麦子是四钱,差不多都是这个价儿,所以一伙人商量着,家里有很小的孩子的,就要了几斤精细米面,其它的全要粗粮,正经能吃一阵子了。族长问他:“你们家打算咋整?”唐有吉就看了看他弟弟,唐有祥直接道:“我们米宝儿还小,得吃的精细点儿,家里也还有一点子粮食,就不跟大家伙儿一块采买了,那头猪直接按二百斤给我们银子,我们回头自己买去。”族长点了点头,就直接叫人给了他们三两碎银子,道:“又占你们便宜了。”唐有祥摆了摆手,笑道:“自家人不说这个。”旁边又有人道:“史家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办?”唐有祥一顿,又有人道:“有事说一声!大家伙都能帮忙!有福咋说也是老唐家的种,咋能叫别人爹?”唐有祥连声答应着,就跟他哥一起回来了。一家子一直到天黑透了才算忙完,唐有祥一头一身的汁,绷带都湿透了,自己扯了下来。其实前天他就感觉着不大疼了,但范娘子压着他不叫他拆,这才又硬挨了两天。结果这会儿一扯下来,范娘子赶紧过来看了看,就见背上一道粉红色的痕迹,只中间微微的一点细血缝,这才几天,居然真的快好了。范娘子当时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唐有祥自己没见过伤口啥样,倒是没觉得怎么着,回手摸了摸:“是不是好了?我早说不疼了。”范娘子打开他手:“差不多快好了,你赶紧打点水洗洗,可别搓这儿,再搓破了。”唐有祥应了一声,一边又自言自语:“昨天小满还说他的伤不咋疼了,我还教训了他两句,没叫他拆。”范娘子连忙道:“先别叫拆,拆了没药上了。你这个就拆早了,还没完全好呢!”唐有祥随口应着,就端着盆去后头洗了个澡。乡下人家,干起活儿来,吃饭没个准时候,他洗完,唐有吉也洗了两把,一家子这才坐下吃饭。孩子们也都饿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桌上满满的一大盆猪肉炖白菜,一家人吃的头也不抬。二哥哥睡了一觉也觉着缓过来了,起来跟大家一起吃饭,只有米宝儿一直没醒。范娘子还给她留了饭,一晚上看了好几遍,结果到了早上还是没醒。范娘子心里急的慌。虽然看小闺女脸色红扑扑的,不像有啥的,但还是急的要命。唐有祥也坐立不安,早上村里人想叫着他一块去县城买粮,他也给推了,大家一问才知道米宝没醒,到了下午,连村医都过来看了一趟,扶了个脉。唐老汉心里也不自在,直到这会儿才觉出孙女真受罪了,知道自己办瞎了事,在门前一趟趟的转悠。范娘子看着这傻老头子,又觉得可怜的慌,就起来叫他守着了。村医平时跟他走的近,也不避讳,低声骂他:“你就是个老糊涂!!啥叫一家之主?一家子跟着你能过上好日子,才叫一家之主!你当家当的一家子没饭吃了,还叫个屁的一家之主?占着茅坑子不干屎(实)事!!”“有吉有祥够孝顺的了,这要是搁旁人家,十好几年累死累活赚的银钱,养了姓史的一家子,自家连饭都吃不上,非得当场闹腾着分家不可!他们也都大了,有家了,也得养老婆孩子,不能光守着老爹过!你咋就想不明白这么个事呢?非得叫孩子寒了心?”唐老汉叫他骂的低着头:“我,我就是想着村里人……”“村啥村?村里人亲还是你亲儿子亲?人家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用你操这爹娘的心?你死了他们给你摔盆不?”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觉么着这不是自家打回来的,不过意,可你咋就不想想,孩子能在野猪嘴里逃一条命,有多不容易?从河边到出事那,多长一段儿路?你自己寻思寻思,都不说俩孩子了,就说有祥,碰上野猪能逃出来不!这事儿啊,真就是神仙手段!没有旁的说法!轮也轮不到别家去!”唐老汉不住的点头,眼泪巴巴的也不回嘴。村医愁的叹口气,也不说了,唐老汉又低声道:“立冬啊,就是……有福那事儿,你给我拿个主意。”~~叮咚~~亲们看这里↓猪肉米麦等等,一般按明朝万历时期的物价,采自《宛署杂记》、《神宗实录》等。为了方便理解和换算,所以设置一两银子=10钱=100分=1000文=一贯一两黄金=十两银子。同时私设一石等于一百斤,斤两设置为跟现代斤两一样,一斤十两。(完全按历史太麻烦了,咱是架空,不用那么讲究,嘿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村医知道他是真没主意,也没办法,就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关键还是唐有福。只要唐有福愿回来,咱村儿占着理,直接叫上一帮人去接回来就是了,多简单的事儿?可要是唐有福不愿回来呢?咱占理有啥用?就算硬接回来,他长着腿,还能天天捆着他?再说了,咋接?打昏了扛回来?到时候就是个笑话!!不管当爹还是当儿子的,全都叫人笑话!你自己寻思寻思是不是?”唐老汉眨了眨眼:“那,那我去问问?”“对,”村医叹道:“不管咋问,不管叫谁去问,反正你得跟唐有福说上话,问清楚。”唐老汉又想问要是唐有福不愿回来咋办?结果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口。范娘子在院里搓洗着衣裳,一边听着房里的动静,俩人说的话,句句都听在耳朵里。唐有福这种不要爹的儿子,叫谁看,都不如一出生就掐死,弄回来也是糟心。可是当儿子的能不要爹,当爹的,哪有舍得不要儿子的?这种事儿真是没法子讲道理,要不老祖宗有个说法呢,说父子当贼偷儿,行规就是只能当爹的在外头守着,要是当儿子的守着,没准儿里头有点动静,就撇下老子跑了。这么寻思着,忽然听见闺女哼唧了一声。范娘子猛然站起来,随往衣裳上抹着手,就奔了进去,还把俩老头儿吓了一跳。米宝已经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小手手揉着眼睛,范娘子怕手太凉冰着她,先托住她背,柔声道:“米宝儿?”村医一回头就乐了:“米宝咋成小刺猬了?”米宝睡了一晚上加半个白天,头发全都乍了起来,衬着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脸,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简直可爱的不要不要的。范娘子也不由得好笑,屈腿坐在炕沿儿,把闺女抱到腿上,拉过小被子裹住,“昨天一身土,我给她洗了洗头,没咋干就睡了。”她手指做梳,给她理了理:“不洗头都没发现,米宝儿头发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