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子上沾了锅灰,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把蒲扇,左手加柴右手扇风,锅里的香味儿到处飘散,间或打开锅盖看一眼锅里的鱼肉,忙得不亦乐乎。
言久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微微海风掀起她的长发,裙角轻轻舞动,阳光穿透破败的屋顶投到她的身上,她随手将脸侧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目光竟格外地柔和。
谢屿不经意地一抬头,险些看傻了。
一簇火苗蹿上来,炙热之感直扑面门,谢屿慌忙闪避,高蹿的火苗只堪堪烧焦了他几根头发,他忍不住道:&ldo;哎,突然就明白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柔情。&rdo;
言久:&ldo;……色令智昏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就比如周幽王。&rdo;
谢屿一哽。
一锅鱼肉很快就出锅了,他知道言久的饭量,所以这次特意做了两大条,几乎有满满的一锅,色香味俱全,他用勺子把鱼盛在一个很大的铁盆里端到桌上,给言久拿了小碗和筷子。
&ldo;快尝尝。&rdo;谢屿道。
言久的确饿了,空空的肚皮早就开始抗议,她先舀了小半碗鱼汤,刚出锅的鱼汤很烫,她便小口小口地啜,鲜美的鱼汤进入空空的胃部,整个身体都跟着暖起来,她舒服地长吁了口气,笑问道:&ldo;这些野外生存的技巧是不是都是在荀彧前辈那里学的?&rdo;
谢屿见她心头欢喜,心情越发舒畅,回答:&ldo;可不是,跟着老前辈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却从未有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几乎就没有饿过肚子,老前辈说我命贱,我就只能贱给他看,所以这些天你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真得谢谢他。&rdo;
说起荀彧,言久又有了新问题。
&ldo;荀彧前辈和我师父是旧相识吧?&rdo;她问道。
谢屿唏嘘道:&ldo;以前那些位列大宗师的人物,有几个不是旧相识?云浮生前辈和师父还比过剑法呢,余清怡前辈还去过蜀山做客呢,昆仑君墨袖前辈是真的深居简出,但是据说也和师父论过剑法,武学一道,越往上走越孤独,大宗师们觉得宗师级别都是不够看的玩意儿,只有找到同类才能有共同话题。&rdo;
言久:&ldo;荀彧前辈,也已经入了大宗师境界?&rdo;
谢屿:&ldo;……&rdo;
&ldo;荀彧前辈是个例外,他是神医,很能治疑难杂症,大宗师级别的高手们和他认识不是挺正常的吗?&rdo;谢屿掩饰什么似的说道。
言久挑眉,分明是你自己说话东扯西扯扯远了,被她一语道破,这才急忙找补。
原来并非她想知道的小道消息他都知道啊,所以这家伙有点恼羞成怒了,言久忍俊不禁。
谢屿瞪她一眼。
未免某人真的恼怒地摔碗走人,言久只好强行收敛笑容,做一本正经状,她道:&ldo;荀彧前辈那样厉害,将来若是有幸,我去拜访下他老人家。&rdo;
&ldo;这个想法不错,让他老人家认识认识你也好,&rdo;谢屿像是忽然间尝到了什么甜头,美滋滋地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活像个傻缺。
言久完全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顿了顿,谢屿又补充道:&ldo;他老人家一定会对你满意的。&rdo;
言久不明所以:&ldo;满意什么?&rdo;
&ldo;你一个女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rdo;谢屿笑得让人很想打他,而他似乎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欠打的成分,讨好地给言久挑了一大块鱼肉放到她的碗里,&ldo;快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周围转转,感受一下当年云浮生前辈留下的遗迹。&rdo;
言久总觉得他笑得很猥琐,但谢屿不想多说,她也懒得多问,低头吃鱼。
言久浑身的杀意将沈慕白吓得直奔北江,而后从北江一路往北,头也不回地冲回汴京,他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不可谓不筋疲力尽,一回到瑞王府后,整个人从上到下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守在瑞王府的亲随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素来沉稳持重的王爷。
他们感觉自家王爷好像经历了特别可怕的事情,三魂都给他吓没了七魄,仅剩的魂魄勉强住在他的身体里保护着他仅存的一丝神智。
第103章
伺候的人来来往往,端茶送水,忙得脚不沾地。
沈慕白简单清洗一番,往亲随们面前一站,所有人都发现他瘦了好大一圈,眼窝深陷,颧骨微有凸出,脸颊凹陷下去,面相看上去竟然变化极大,越发像是嘉元帝的翻版。
然而,即使他瘦了,即使像极了嘉元帝,他也是文质彬彬且温文尔雅的。
沈慕白稍微一整形容,连饭都来不及吃,转身就一头扎进深宫里。
御书房里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太监尖细的声音高高响起:&ldo;瑞王殿下觐见。&rdo;
沈慕白大踏步走进去,人刚踏进御书房,就听到嘉元帝剧烈的咳嗽声,这声音十分熟悉,沈慕白记得宁远侯夫人重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咳嗽声,一声一声的,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将心肺都尽数咳出来,一股脑地全吐出来才能舒服些。
他离开不过两三月,再回来时竟发现嘉元帝又老了很多。
岁月对他实在是残忍,年纪还不到五旬,两鬓却已经满是白发,脸上的褶皱一层又一层,将他的老态龙钟展现得淋漓尽致,好像他随时都要踏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