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形态与野兽形态的结合,零件张开,可以将收纳起来的关节全部张开,野兽的形态惟妙惟肖。零件收纳回人类的骨骼里,与人无异。
只是,或许是伤得严重,脖颈的地方总有时候会歪斜下去,宣姬看着,想了想办法,从自己的腰间取下压襟用的红带,帮这个男子系上,固定好了他的骨骼。
宣姬看着这架重新修复好的械人,眼里充着满意,“如此绝好,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红带子,不要弄丢哦,它代表阿宣永远陪着你。”仿佛开玩笑似的,宣姬还特地给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男人的眼里似乎,但看着宣姬这笑容,似乎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宣姬转向操纵台,亮起的屏幕里有这个男子此刻的全部信息,载入在台上嵌入的一块小小芯片上。
“重新设置名字,叫你什么好呢?”宣姬认真的想着,看了一眼那男子精干的模样,道“叫冼雄狮……啊!”她输入程序的时候,台上零件被拨得掉在地上,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屏幕上显示数据读取已完成。
宣姬微蹙娥眉,略带嫌弃,“冼雄狮啊!怎么就读取成这样,也罢也罢……以后,你就替我守护红崖,这里就是你的程序使命了。不过你可不能吃人哦,闲来无事,就……就啃树枝好了。”
从此以后,红崖里面没有了那头小狮子,多了一头名唤冼雄狮啊的雄狮,系着一根极度不衬他的红丝带。
为了守护,也怕误伤,雄狮每天啃着那根难吃到死的树枝,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天生的兽性。
红崖里,没有不怕这个暴躁大叔的,但红崖里也没有不服这个暴躁大叔的。
在那段岁月里,冼雄狮曾无数次修复好那些残次械人,曾无数次带着它们在不荒山这片地界肆意玩耍,曾无数次带着它们抵御着风沙与危险。
于冼雄狮而言,那是刻进了骨血里的使命。
每当夜晚,红崖的灯火亮起的时候,它们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流光溢彩,各朝各代的人们,仿人的、仿兽的,完美的、残次的……都是他用尽生命要去守护的伙伴。
每当地底世界的光芒亮起的时候,青紫灯光交映之间,落在他的瞳孔里,冼雄狮都会将身子倚靠在谷口的高处,眯着的双眼偶尔睁开一条缝,看着下面那些家伙有没有闯祸,也顺便看看……人群里面宣夫人的身影。
就这样,冼雄狮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一辈子这样就很值得了。他下意识的将别在腰间的树枝摸出来,啃咬了一口,咀嚼了几口吐出那树渣。
“难吃死了。”
这样的日子,从一个叫做“瑶”的男子到来之后,就开始变了,宣夫人来到红崖的日子逐渐变少了,它们每天热热闹闹的模仿着人类“过日子”,偶尔偷偷跑到村落里去,甚至有些伙伴已经扎根在人群村落中。
可是,每当红崖的灯光黯下的时候,那种没有了主心骨的落寞又悄然爬上心头。
直到有一段时间,宣夫人大有半年时间没来到红崖了,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冼雄狮差点都没能认出来。
大抵冼雄狮这辈子,都不曾见到过这么孤寂沧桑的宣夫人吧!
夫人淡漠疏离,又挂满沧桑,甚至连脸上惯有的笑容都没了。只一头素净黑发松松挽至左边脖颈边,自那挽发处,一支同样疏离素净的银簪别住长发,长长流苏落在美人肩膀上,格外清雅。
宣夫人还是那样孤高而美丽,可冼雄狮解读不出宣夫人眼里的孤高沧桑。
但是,夫人回来整个红崖轰动!
无数械人狂奔着出来迎接,那些钢铁裸露的,皮囊包裹的,在闪烁灯光之间有洋溢不住的兴奋之色。
将兴奋的械人们安顿好,红崖到了黎明时分也安静下来,在流光溢彩之间,不管是后头的钢铁城寨,还是前方的园林弄巧,都在这青紫交映,木牌松动的氛围下,显出不像尘世该有的样子。
宣姬踏在青砖地面上,衣裙从外头沾染了尘埃进来,她正想低头去拂掸的时候,冼雄狮已先她一步,半跪在地上替她拂尘了,双手轻然呵护,带着无尽的虔诚与敬畏,与他外表的粗犷截然相反。
宣姬看到此景,沧桑的眼里多了一抹笑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可好?大狮子可有欺负伙伴们?”
“岂能!”冼雄狮急急一应,“那帮家伙太不省心,没有我守护它们全锈了。”
“那就好,小狮子到底长大了。”宣姬看着冼雄狮,有种自己一手抚养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的错觉,看着看着,眼里不觉带起了一层酸楚,“小狮子啊,我不在,你一定要代我好好的守护自己的伙伴们,知道吗?”
“这是自然,不用夫人吩咐。”冼雄狮说着,起身来取出宣夫人为他打造的那把兵器,是一把长杆刀,用与冼雄狮同样钢材锻造出来的兵器,上面深深镌着“雄狮”二字。
冼雄狮握着长杆刀,“我可从来没有懈怠过,不信夫人且看。”说着,冼雄狮便挥舞长刀,刀锋抡起,错峰前后,一套刀法行云流水。
宣姬坐在街边酒肆上,愣愣的看着拼命在自己跟前显自己身手的雄狮,看着看着,不觉有眼泪从眼中浮出。
冼雄狮挥舞到一半忽然发现了宣夫人脸颊边挂着泪,不觉停下了动作,讷讷的问:“宣夫人,你怎么哭了?”
宣姬伸出手淡淡的抹去了那抹泪眼,情绪无波无痕,“此处风沙极大,迷我眼了。”她说着,回首看着这个红崖景致,与她离开时一样。
她说:“世界洪荒,人类灭绝,我从一片冰山底下沉睡,沧海桑田,又从这片黄沙中醒来,小狮子啊,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孤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