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玛丽的生命力肯定快衰竭了,几乎听不到她的动静。珊妮躺在地上,强迫
自己忘掉她。自从昨天权衡利弊,决定不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小玛丽之后,珊妮
就狠下心不去想她,因为想也是白想。从某种意义上说,珊妮甚至希望她早点咽
下这口气,没必要拉长她死亡的痛苦。
珊妮的胃早就麻木了,饥火不再咬啮肠胃。她想趁这机会多睡一会儿,为今
后的生存搏斗尽量多储存一些能量。但她睡不着,各种怪诞的梦景在她眼前不断
闪现。有时她已分不清梦幻和现实的区别。她看见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虽然
不认识,但她断定她是死于唐山地震的老奶‐‐在她耳边轻轻唤着:快去喂喂孩
子吧,孩子快不行了。珊妮不耐烦地说:我也很想喂,但用什么去喂?那女人很
窘迫地说,用奶子呀,女人的奶子生来就是喂孩子的呀。珊妮冷冷地说:我没有
乳汁,因为玛丽只是一个克隆人。这些你不懂的,你快离开这里吧。那女人低下
头走了,当她经过玛丽身边时,偷偷把手指塞到玛丽嘴里,玛丽立即吮吸起来。
珊妮很生气,想要喝止她。忽然她发现自己的中指尖绽出一支血箭,全身的血液
急剧向外流失……珊妮从白日梦里醒来,惊慌地摸摸手指,那里并没有血流。女
儿那边没有声响,珊妮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向床上摸去。她摸到一只冰凉
的小脚,立时,死亡的寒意顺着手臂向上电射而来。小玛丽走了,悄悄地走了。
在地震的第五天,在断绝饮食的第五天,死神终于把她带走了。
珊妮觉得喉咙中发哽,一团柔软坚韧的东西堵住了胸膛。不过,玛丽的去世
也使她彻底了结了对女儿的牵挂。
唐山第六天
山妮在昏睡中猛然听到了声音,她立即警醒,侧耳倾听。没错,是有声音,
机器的轰鸣声,人的喊叫声,遥远,微弱,但又真真切切。这是几天来第一次听
到人世的声音,救援队终于到了这一带。
狗剩有救了!
她想欠起身来呼喊,但稍一用力眼前就罩上黑幕。三天来,她的血液已经一
滴一滴流到儿子嘴里,她的身体变得干瘪,她的大脑由于缺乏血流的滋养,已经
不能进行有效的思维。所以,现在指挥她身体的,与其说是意识,不如说是本能,
是为了延续后代而顽强求生的本能。
懵懂的儿子是否也意识到了死亡?吮吸时他用两只小手捧着妈妈的手,不吮
吸时他把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安安静静地诉说着他的依恋。山妮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