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俯身的姿势不变,眼珠微微转动落在那东西上,神色忽地怔愣。
新雪般的云母笺纸上浮光跳跃,这价比黄金的纸张上没有写百家文字、机要公文,而是被人画了一只形容稚嫩的小兽。
未干的金樽墨仅用了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小兽娇小的角和雪团一样的身子。
殿下竟画了只羊羔。
封岐见徐公公看着画纸发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沉声道:
“递上来。”
徐公公立刻俯身拾起纸呈了上去,而后又屏息凝神地退回原位,等候封岐发落那极有可能是文丽妃眼线的小宫女。
在那小宫女说出要见后厨主管时,她在徐公公眼里就是个死人了。
书案后,封岐撑着脑袋望着那张笔迹未干的小羊羔,确实在沉思,该如何料理许莺莺。
若说平常,对于可能心怀不轨之人,他当然是直接杀了了事。
可方才他心潮汹涌,一片燥热之际,脑中却忽然响起了那女子的声音。
轻柔婉转的娇声回荡在耳畔,等他反应过来时笔下已经多出了一只小羊羔。
方才梅林之中,除了梅香之外,似乎另有一道寒香缭绕,若隐若现的,却让他沸腾的心脉渐渐平复了下来。
过了许久,徐公公忽地听见封岐吩咐道:
“徐公公,今晚请许孺人来我房中。”
第3章
数里之外的小院中,许莺莺简单用了些饭菜,正弯腰收拾着桌面,准备待会儿将碗筷碟子抱去水井旁刷洗干净。
院中无人侍奉,所有事物都要许莺莺自己料理。
放下手中最后一只盘子,木桶也恰好装满,许莺莺直起身子锤了锤发酸的腰,顺带望了眼支摘窗外。
陈年未有人使用,只能推开一半的支摘窗外,天阴沉沉的。
冬日天黑的早,但今日乌云压顶,黑漆漆的雨积云铺了漫天,瞧着快有一场大雨。
许莺莺抿了抿唇,抱紧了怀中沉甸甸的木桶,加快了步子往屋外走去。
风渐渐刮得大了。
疾风狂卷,院门被风吹的咯吱作响,宛如濒死的伯劳鸟,在疾风骤雨将至的天里,透着毛骨悚然的恐怖。
已经走到院中的许莺莺拧起秀眉,望向吵人的大门。
在她目光投落的瞬间,到了极限的门栓“砰”地一声折中断开,腐朽但依旧沉重的松木门重重砸向内院墙壁,霎时间粉身碎骨。
木屑满天。
许莺莺抱着木桶站在水井旁,檀口微张,无措地看着地上碎成几十片的大门,和沉重一击过后隐隐显出巨大裂纹的内墙,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