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允安走前,我曾好言相劝,莫要出使那勒。我不知他与郭晟做了何等交易——”
忽地一掌落下,将季桓的话打断,辛宜面色阴沉,冷笑道:“季桓,你以为如此我便会感谢你吗?”
“你以为我不知晓郭晟并非善类?若非你紧紧相逼,我们又怎么落至这般下场!”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对我,对安郎,还有阿澈做过的事!”
季桓垂眸,未接这话。
良久,他继续道:“阿澈你莫担忧,我们北上去并州时,阿澈我已派人将她送往邺城。”
见他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辛宜累了。马车的软榻上铺满了狐裘软褥,辛宜赌气继续躺下,背过身去不看他。
季桓抬眸看着她,依旧端坐在席上,静静看着邸报。
思绪渐渐远去,季桓看着邸报,心中烦闷。他未想过,若真救回了韦允安,该如何收场。
人,是杀不得的。
可放眼皮子底下,实在太过碍眼。
他亦不想再用曾经的法子,囚着韦允安困住辛宜。若韦允安真想不开,死在了他手上,又是一桩麻烦事。
绾绾如今对他戒备极强,若中途未能救回韦允安,辛宜定然又会将杀害韦允安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进而想不开……
救或不救韦允安,都是一桩麻烦事。仿佛将他架在火上炙烤,如何做都行不通。
对他而言,这分明就是一场死局。
季桓心中苦笑,事情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他好似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当年他未曾冷落辛宜,亦或是撤离邺城前带她走,也不会叫她有机会遇见韦允安。
扪心自问,若真将韦允安救回来,看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他真的甘心吗?
不可能,辛辛苦苦挽留回来的人,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他们走。
就算将他们一同囚至院中,也不是不可。他就算死,也不会与辛宜分开。
如今,要彻彻底底留下辛宜,或许只有那一个法子了。
视线落在辛宜乌黑的发髻上,季桓眸色愈发深沉。
……
两日后,马车继续前行,终于停在了并州北部边境祁城。
辛宜裹着蜜合纱巾,下了马车。祁城是一片荒凉的沙地,也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
幼时父亲和义父在祁城外击退胡人时,她和阿兄一同留在祁城内,等着大人将胡人养得海东青带回来。
此处的草地早已退化,风沙吹打在脸上,难免不舒坦。纱巾遮掩住辛宜面容,只露出一双莹润却又憔悴的杏眸。
季桓依旧是长冠广袖,骑在马上衣袂飘飘。
这两日她也不愿与季桓说话,两人就这么僵坐在车上。
季桓倒是想寻些话题,可回回得不到回应,索性未再提起。夫妻这般相对而坐,相敬如冰,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初成婚的那两年,他也是这般待的她。
将苦水吞入腹中,季桓看着她,叹息道:“绾绾,你且留在祁城。此番前去那勒危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