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爹爹在,不哭了,乖……”身高八尺的伟岸男子抱着小婴孩柔声诱哄。
屋内一行人面面相觑,问骞捻着银针要放不放,他本是要给无忧扎针,令他昏睡,如此大哭终究不行,此番看来或是用不上了。
无忧果真被安抚好,哭声渐弱,“嗝~呜——”小家伙满脸通红,小嘴撅起,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恍若有委屈……和依赖。
祁怀瑾执起乳娘递来的软帕,轻轻地为他擦拭涕泪,“无忧要是哭累了,就乖乖睡觉,爹爹陪你。”
隔着襁褓缓缓拍打,无忧疲惫地阖上眼睛。或许真有母子连心的说法,长欢远去,无忧自是不安。
见无忧睡熟,乳娘想伸手接过他,被祁怀瑾摇头拒绝,其余人皆退出寝卧,唯余父子二人。
窗畔黄花梨木椅上,无忧酣睡,祁怀瑾仰头失神。此时正值酷暑,这一路上长欢肯定不好受,他本计划尽早去灵祈寺赴若尘大师之约,可现今这般情形,他不敢将无忧独自留在浮玉山。
父子亦连心,祁怀瑾所念成真,往日里不喜欢被他抱的无忧,但凡醒时片刻见不着人,就会哭闹……明明从前无忧很乖、不会闹人。
有时在他怀中时,无忧会睁着眼睛在槿桉阁中乱瞅,却找不见要寻的人。年幼的孩子记不住人,他不想让无忧不识长欢,便着手画下长欢的音容笑貌。
无忧夜间也离不开爹爹,于是,祁怀瑾干脆将他带回了槿桉阁。
黑檀木雕花大床上,身着玄色里衣的男子,温声哄着小团子睡觉。无忧吹着小奶泡渐入梦乡,手上却不忘抓着爹爹的衣角。
小家伙半夜时常会被饿醒,自和他睡在一处,祁怀瑾总会在屋内留灯,所以无忧倒不会害怕,只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咂嘴,可是爹爹还不醒!
无忧便会胡乱蹬腿,以叫醒他的懒爹爹。
祁怀瑾任劳任怨地取来寝卧中温着的羊奶,一勺一勺地耐心喂,喝着喝着真正的小懒猪就再次睡着了。
祁怀瑾给无忧掖好锦被,借着缥缈的烛火望着他和长欢的骨肉,思念远方之人,也不知她到何处了。
无忧成了祁怀瑾的小挂件,不管在何处、在做甚,他不是在爹爹的臂弯里,就是在身侧的摇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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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夜,谢长欢抵达盛京城。
傅宅府门前。
隐村人与她告别,“夫人,我们这便要即刻返程,您多保重。”
谢长欢颔首,“多谢,请你们帮我转告……罢了,路上小心,后会有期。”
隐村人行礼告退,车驾驶过,逐渐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谢长欢初一现身,傅宅护卫已火速去报主家。亥时过半,傅家人皆上榻准备入睡,可是知言苑中,暗一刚接到消息,未经思考便敲响了傅知许的屋门。
“主子,头儿回来了。”
敛目中的俊美公子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他甚至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幻听所致,可再次响起的敲门声将他拉回了现实,确是长欢回来了!
黑暗中,无神淡漠的眉眼瞬间绽放出光彩,傅知许掀开被子,随手套上件素白外衫后,披头散发地出了寝卧,他慌忙地拽紧暗一的手腕,唇角蠕动,眼神脆弱。
暗一肯定点头,“应是真的。”
残月照水,曲径幽灯,白衣公子与玄衣女子迎面相遇。久别重逢,傅知许无言退却,喜悦、挣扎、恐惧……数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吐不出半个音,最终,只扯出个浅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