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之内无日夜,烛火彻日燃烧,头顶漆黑幕布遮住原本房顶,其中玉盘为月,宝石为星,令人不分白天黑夜,目眩神迷中,只想全心全力投注在赌桌之上。
“小郎君,酒来了。”妖娆荷官扭着腰肢端来美酒,亲自敬给赢家。
美酒喂到嘴边,“少年”噙了满口,痛快咽下,咽完两眼接着盯紧赌桌,将刚到手的钱往桌中央一推,“来!接着买!”
此举一出,看过来的人便更多了。
“哥几个瞧着小兄弟眼生,不太像天尽头本地人啊。”有人道。
“少年”故意扮出一副官话腔,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这两日才到的天尽头,原先一直在京城讨生活,日子过得没意思,便突发奇想来这边做做小生意。”
在外地人里,十个来天尽头的九个说是做生意,这九个里,无一例外都是潜逃在外的罪犯。
“哟,怪不得瞧小兄弟一表人才,京城来的是不一般,一出手就如此阔绰,为人也豪爽大方。”
“少年”哈哈大笑,手一挥,“来来来!继续开!这回我还是赌小!”
“小!小!小——漂亮!”
“小兄弟手气好得很,要不要再来上几局。”
“来就来!谁怕谁!”
……
日头西斜,火红残阳弥漫天际,触目惊心的鲜艳,绚烂近乎残酷。
李桃花出了赌坊,一步还没迈出去,弯腰便吐。
吐过一通,她抹了把嘴,忍着胃里排山倒海的难受,转头看着赌坊的门,心道:爹,这就是让你倾家荡产,把女儿卖到青楼也要来的地方吗。
如此……恶心。
李桃花身体冷,心里更是冷到麻木,连跳动都感受不到了。她扶直了腰继续走路,先是七拐八拐把跟在她后面的“敲核桃”甩掉,然后到了衙门后街的一条僻静小巷,把藏在这里的衣服拿出来换好,头发随意用簪子挽髻,用帕子把脸上的黑粉都擦干净,等再出巷子,灰头土脸的毛头小子便变成了二八妙龄的美娇娥。
回到衙门,她没在书房找到许文壶,一问才知他在储放证物的卷宗室。
卷宗室,许文壶正在查看当年宋氏杀死丈夫所用的凶器夜壶。
夜壶通体陶制,浑圆粗糙,壶嘴上有猛虎辟邪,所以也叫“虎子”,虎子的提手光滑油亮,上面一层包浆。
他端起虎子,照着自己的脑袋比划,似在琢磨得用多大的力度才能将人砸死。
他正出神,一转脸却猛然对上一张鬼脸,手里的虎子差点吓飞出去。
“哈哈哈!”李桃花笑得肚子疼,指着他道,“就你这样的还查案呢,活人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以后见了死人,你还不得吓得上天啊。”
许文壶看清了李桃花的脸,长松一口气,端着虎子没手作揖,便颔首道:“李姑娘辛苦了,敢问赌坊那边可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