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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把栓子带到他以为安全的地方,强迫栓子吃东西,这些都不是想害栓子,而是怕他挨饿。他之所以做这一切,就是因为他死前最后的记忆,决定了他去世后的行为。”
眼泪自孙二的眼中直直滑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孙二低着头,双肩从微微颤动,变成剧烈颤抖。他再次跪在老孙头的面前,整个人好似彻底塌了下去,脊梁也伏下,头颅扣地,重重磕了记闷头。
许文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他再开口,嗓音便已满是苦涩,“孙兄,我不会害你们,更不是想拆散你们父子,是人与尸体终究是不能生活在一起,何况他现在是活死人,行为是不受控制的,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为了孩子,你也要认清楚这些。”
孙二无声呜咽着,维持着伏地的动作,久久不能将脊梁直起双手抓地,十指深深陷入泥土里,手背痉挛,指尖蜷缩。
柳氏忍着眼泪,对孙二大吼一句:“许公子在问你话,你倒是说一句啊!”
孙二收住抽泣,强撑起身体,抬起脸面对许文壶,眼眸却往下看,迷茫而绝望地道:“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按照许公子你说的,我爹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难道我们还要让他再死一次吗?我……”
孙二的双拳猛然攥紧,痛心疾首,“我做不到!”
许文壶愣住了,他望着延绵无尽的茫茫黑夜,许久没有启唇。
他的内心陷入了挣扎。
从上任天尽头县令的第一天起,他便将“问心无愧”四个字刻在了心头,凭着这四个字,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正确的事情。
可许文壶也是直到这时才发觉,正确,兴许并不代表“问心无愧”。
他没办法去说服孙二,正如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该如何光明正大躲在“正确”二字背后,去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杀一次。
鸦雀无声里,李桃花打了个哈欠,走上前道:“事已至此,不如先回去睡觉吧。”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她,目光里有疑惑,有茫然,有质疑。
李桃花惊诧地看向那一双双眼睛,理直气壮道:“我没说错啊,这都这么晚了,反正栓子也找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等到天亮再说?都多长时间没合眼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转身走了。
许文壶看了眼孙二和老孙头,短暂犹豫了下子,果断跟上了李桃花的步伐。
柳氏原地站了一会儿,抱着栓子也跟了上去。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也三两散去,惨淡星光下,只剩下孙二和老孙头。
孙二缓慢地站起来,拉住老父的手,哽咽道:“爹,夜深了,和儿子家去吧。”
老孙头没有丝毫知觉,孙二将他往哪里拉,他便往哪里走。父子俩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缓缓走在被夜色包裹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