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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脑子都是蒋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活着若是不够开心,活一天和活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李桃花虽有触动,但若一百年和一天同时放在她眼前,她恐怕会毫不犹豫选择一百年。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蚂蚁能被人一根手指头碾死,还不是在夏日里辛辛苦苦为过冬屯粮?底层人大抵是没工夫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因为单是活着便已用尽全部力气了。李桃花确定,自己要的就是一百年。
蒋氏选择了一天。
李桃花觉得自己喉咙里堵着口气,那口气咽不下吐不出,囫囵个儿的酸梅子一样,就那么没滋没味堵在那。
“桃花。”
许文壶牵驴停在她身边,轻声提醒:“咱们该走了。”
李桃花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原地愣了那么久。
她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一把拂到别处,轻轻呼出口气,用轻松的口吻道:“接下来去哪?前往京城的路有那么多条,每条都差不多远,走哪条都不轻松。”
许文壶余光看到天际层峦起伏的白云,回忆起那些黑色刺绣上迭起的□□,那是十分明显的徽派墙形。
他道:“就走经过徽州的那条路吧。”
李桃花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望向他身后的包裹,心情变得五味杂陈。
“好。”她说。
蓝天白云下,飞鸟掠过,驴蹄清脆的声音逐渐远离人声,李桃花随许文壶的步伐离开,最后转头望了眼水边的方向。她看着那些攒动的人头,笑了声,冷意凛然。
她回过脸,看着许文壶的侧脸道:“许大人你说,偷人真的该治死罪吗?”
许文壶沉默一二,犹豫道:“我虽觉得罪不至死,但通奸在大梁律法中是谓重罪,可由当地宗法自由处置,想来律法有律法的道理。我只认为,凡事无绝对,只要不是奸淫掳掠,放火杀人等等重罪,为人道德上的过失,便应当酌情处置,不可轻易夺人性命。”
只可惜他现在是一个被终身革职的罪臣,他心中所想,谁会在意,更不可能得到采纳。
“哦……”李桃花点着头沉吟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许文壶也学着她的动作呆呆点头,点完反应过来,抬头瞧她,满面狐疑,“你放什么心了?”
李桃花大步迈开走在他前面,回过头明媚一笑,“万一我以后成了亲忍不住偷人,不还有你站在我这边吗?”
许文壶双眸睁大,头发险些竖了起来,快步追去,惊慌劝诫:“万万不可啊桃花!子曰过,子曰……算了子没说过有关偷人对错。但我觉得你这想法实在危险,定要早早收回,不,现在就要收回!”
李桃花对他扮了下鬼脸,“你先追上我再说话吧。”
“桃花!你荒唐!”
“……等等我啊桃花。”
山清水秀,天高路远,李桃花奔跑在小路上,心情仍然沉闷。
但她转头看到许文壶那张冒着热汗,满是呆气执着的脸,便感觉,世道似乎还没有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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