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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合在一起,搓了好久才将掌心搓热,留意到许文壶木头似的站着,她用胳膊肘碰了下他,“呆子醒醒,吓傻了?”
许文壶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开口却不是询问蒋氏,而是喃喃自语地说出个字:“药。”
“药,药……”
李桃花听他不停重复这个字,心里更加慌了,干脆晃动起许文壶的肩膀,“药怎么了?许文壶你倒是说句人话啊。”
许文壶反应历来慢半拍,就这么由着李桃花乱晃半天,直到李桃花扬手想给他来上一嘴巴的时候,许文壶忽然伸手反握住李桃花的双肩,黑暗里,双目炯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药,起死回生……桃花你听,你有没有觉得这四个字很是熟悉?”
“起死回生?”李桃花跟着他喃喃念出声音,努力回忆了片刻,摇头,“熟悉是挺熟悉的,可你若要我在这时候说出出处,我真说不上来。”
许文壶也并不强求,松开了她,兀自思索起来。
李桃花的余光瞥到那抹还在绣花的身影,心情复杂地道:“那这具尸体……不,她叫什么名字?”
蒋氏笑了声,声音凉薄,“名字?深宅大院中的女子,谁能知道她们的名字?嫁进陈家三十多年,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更何况别人?我只知她姓姚,来自一个落魄的家族,进陈家时做妾时只有十六岁,不喜言辞,貌也逊色,老太爷身边的新人旧人太多了,根本就看不到她。”
蒋氏顿了下,“我之所以能知道她姓什么,还是因为连宅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她有一手好绣工,她性子也随和,旁人委托她绣个花儿鸟儿的,她也不推脱。可只怕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这一手好绣工竟还能救陈家于水火,换来金山银山。这宅子里的日夜那么冷,那么漫长,一个十六七岁不受宠的小妾,刺绣便是她唯一解闷的事情,除了这个,只怕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蒋氏的声音已经很哑了,即便语气平静异常,说到后面也有种无法克制的悲凉。
李桃花低头,朝那些绣布看去。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中出来,色彩苍白寂寥,绣布上的图案也一览无余。
连绵不绝的墙,瓦片,柳树,池塘……
在死气沉沉的黑色下,所构成的,依然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风景画卷。
而这些,皆出自一具尸体之手。
李桃花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好像没那么怕了,但也没那么轻松,心头反而被种更加沉重的东西所覆盖。
她朝更多的绣布望去,意外发现所有绣布所绣的皆是同一片风景,同样的墙瓦树池,连停留在树梢上的鸟儿都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奇怪,怎么绣的都是同样的画面。”李桃花忍不住将疑问脱口而出。
许文壶沉吟一二,道:“死后执念如此强烈,说明这个地方一定对她非常重要,人这一生,最为重要之地,便是——”
“家乡。”两个人异口同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