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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读将碗端正放在云鹤手上,想去扶他起来,但状元郎哪儿用别人来扶,皇帝轻笑出声时,皇帝便伸了手去,云鹤不敢直视天颜,直到单手举着那碗羹,单手扶着用力从地上吃力起来时,才发现使的是皇帝的手,顿时心中一惊,额头沁出汗来,险些又扑通跪下来,只觉中单里衣尽湿,双手捧着碗,垂着头,又道:“臣僭越之罪,望陛下饶恕。”
“瞧瞧,”皇帝对着陈读笑道:“以前便听恩师讲过,家中七郎自小垂缨珮玉,规行矩步。”陈读连声答:“是,是。奴婢也听老相公提起过。”
“不过,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皇帝琢磨着。云鹤也不敢接话。这是在点他?因为不知“水至清则无鱼”之理,将两浙路捣了个天翻。
“这碗羹,给你暖暖身子吧,免得将你惹病了,恩师心中难捱怨朕。”
皇帝这话,一字’怨‘,竟又扯到了自己祖父身上,云鹤想也没想,立即表态:“臣谢陛下体恤。臣乃方明,既食君禄,当尽臣职,从公歌,此祖父教导臣下之理。”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朝着陈读道:“勺子。”
陈读这才发现碗中没有放勺子,忙一拍自己脑袋,“哎呦,都是奴婢粗心闹了笑话。”
皇帝又道:“去搬个宽凳来。”这是要给云鹤赐座的意思。
皇帝从登基至今,三十多年了,只有三位臣子陪在他身侧时能坐上答话。
云鹤是第四人。
这真是天大的殊荣。
将陈读都惊住了,一步一步都表明皇帝喜欢云鹤,喜欢得不得了。
云鹤嘴中的雪霞羹还没咽下去,兀地听见皇帝要赐座给自己,忙跪了下去,身上的组珮撞得叮当响,只低着头,道:“臣不敢。”
“朕让你坐便坐,也别把朕想得那么可怕,朕也是一个翁翁,也是一个爹爹。”皇帝对着云鹤说话,拿出来一副对着家里子侄说话的架势。
云鹤现知,祖父嘴里的’天威难测‘之意了,他本以为自己在皇帝身边这么久了,多少能摸清皇帝道喜好憎恶,今夜这些话一出,他才明白,还好每没有自作聪明。
上帝甚蹈,无自暱焉。
这身紫袍,这玉带下的金鱼袋,这殿内用羹,可坐的恩赐,无一不是天恩。
侧殿本就备着凳子,是原来给云老相公备下的,皇帝没吩咐,陈读也没吩咐,那凳子就一直放在原地。小黄门很快就将凳子搬了过来,云鹤迟疑片刻坐了下去,皇帝道:“这才能吃出滋味来嘛。”
殿内沉静,这羹冷得不快,云鹤用得快,致使用完后微微发汗,额前冒出热汗来。
皇帝道:“谢怀画山水一绝,他画的山水图,你见过吗?”
府上有一幅,王公王植那儿也有一幅,从苏以言的信中来看,苏家也有一幅。
但云鹤怎么敢答自己看过。
云鹤心如擂鼓,面上却是不敢显现,只拱手答道:“臣未见过。”
“陈读。”
“奴婢在。”
“去将那幅春风垂钓翁的图取来。”
不过一会,陈读就抱着画匣子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将画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