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从奏疏里飘出一张薄纸,他心下一惊,忙弯腰捡起来,掀开侧边轿帘,唤轿撵旁的心腹云明递上灯笼,借着点点灯光,只见纸上苍松之劲字体书道:父亲勿忧,转圜余地尚在,可如实禀报官家,言不过甚即可。
他辨认出是自己儿子字迹,心下放心了下来,想必是昨儿午膳之后,云鹤便写好此条,将其放进了奏疏里。
一路上有都巡检之人带刀提着灯笼巡逻查探,见是云家的轿子,皆靠边行礼。
到角楼外,轿子不便前行。
云巩下轿,伴着边走边抱怨的弟弟走进右掖门,见着许多手提灯笼眼熟的官员向前行着,有偏清流之官员见他二人,忙过来嘘寒问暖几句,问老相公身体如何,病可大好,又问其修养两天身体可好了?
他只得操着一丝不露的笑容勉强寒暄着,说已都大好了。
这些人也是个个都有眼色的,见他面色不虞,便也不开口了,伴着一起前行了。
众人途径崇文院,又过右长庆门,左转直行,只见金钉朱漆文德门已大开。
他望向高处在铁墨天色下的数只鸱尾,其古朴大气之样立于琉璃瓦间,提起手上灯笼,轻轻吹灭。
进到待漏院,见王至伴着姜斗早已到了院内,小黄门给诸位官人上了茶便退下去。
他二人向长辈行了礼后才站入其中。
姜斗沉了老眼,只拍了拍云巩的肩膀,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景明钟已被敲响了。
时辰已到。
“啪啪啪”三声传出来,响彻天际。是十二殿前指挥使手持着由黄丝编织而成,鞭梢涂了蜡的净鞭同时打地的声音。
文德殿门大开,云巩云密属文官排列在左,其余武官排列在右,众大臣鱼贯而入。
只见凤羽扇缓慢展开,一驾宝辇停在如白玉般的台阶下,天子下辇。
诸位大臣已按照品级列班站齐。
云巩身着紫服,立与姜太伏寺卿之左侧,位列萧相与王夏卿之后,云密站于他之右后方。
太监们簇拥着天子缓慢行进殿内,其驾坐于文德殿上,受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后,便有殿头官见状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云巩本想出列,刚踏出半步,便有人抢了先。
尽管朝堂上无法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声音一出,竟不是他脑中想象之人。
只见班部丛中,御史中丞夏朝优先出班奏曰,“乙卯年正月二十二日御史台中丞夏朝有本职公事状奏,昨有刑书云巩以权谋私,乱常肆逆,私结要权与地方官。又有其多事之秋,济灾不利,见内县饿殍满地,却无甚作为。臣夏朝畏陛下圣断,谨录奏闻,伏候勅旨。”
夏朝奏完,还未退下。
又有前方御史大夫楚华出列,奏曰:“乙卯年正月二十二日御史台大夫楚华有本职公事启奏,臣日闻却,参政萧术以管商权诈之术,战国纵横之论,取媚于陛下,勾结于朝臣,结党营私,各部堂司大半皆其羽翼,户书蔡丰,据窃公台,私吞兵粮。吏书孔韦,威权请谒,行彼公朝。臣伏望陛下乞加竄逐,以绝疑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