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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从年初三开始就上班了,大家都没时间陪陪家人。
方珑和周老板请了三天假,她答应了罗欣,陪她上广州一趟。
罗欣找了一份工作,是在一个服装批发市场里看店——店老板自家有工厂,在广州每个大型的服装批发市场都设了门店,有员工宿舍,薪资也比罗欣在小镇当超市收银员高出不少。
罗欣的爸妈很早就离了婚,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一个在深圳,一个去了福建,只有罗欣一个人被留在了庵镇,由外婆带大。
外婆去世之后,老房子让大舅一家拿了去,罗欣成了“寄人篱下”,这次她要离开庵镇,大舅妈可没给她好脸色看。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吗?”
罗欣趁着去省城的大巴还没来,指尖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数落大舅妈,“她是偷偷帮我谈了门婚事,要拿我去换彩礼,好给她的傻儿子讨老婆呢!”
镇上有一个小车站,不过发出去的车多是去附近的城市和村镇,去省城的车得坐“过路车”,也就是从别的城市去往省城、经过庵镇的大巴。
既然是“过路车”,自然是不进镇里,大巴从高速下来,就在国道掉个头,把乘客们接上车,接着再重新上高速。
镇郊风大,接近高速入口的国道一有车经过便卷起沙尘,方珑双手插在卫衣前兜中,撇过脸避了避,待那阵风过去了,才打趣道:“那你现在算是‘逃婚’咯?”
这种事情在重男轻女的南方乡镇中太常见,方珑这些年没少听闻过,女孩儿就像超市里的货物,被价格枪打上一张张无形却刺眼的“价格标签”,罗欣不是第一位,也不是最后一位。
“哪用‘逃’?我是挺胸抬头地走出家门!”罗欣眯着眼说,“要不是广州那边还没复工,我早就上去了,这破家……我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方珑想了想,小声问:“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能在外头呆得下去,我就不回来了。但就算呆不下来,我也不回来了,阿嬷不在,我回来也没意思。”
罗欣吸了口烟,吐干净后才继续说,“上次你离开超市的那晚,我们不也聊过这个话题么?你说过庵镇有你的家,你也不想离开你的家人……方珑,我其实好羡慕你的。”
罗欣倾身往旁边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方珑那位开大排档的表哥正站在车旁,刚才是他送她和方珑过来的。
此时男人远眺着车道的来车方向。
他和方珑的站姿很像,也是双手插在黑色皮衣的衣袋中,腰背笔挺,高大魁梧。
方珑循着罗欣的视线望过去,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羡慕我什么啊?”
“羡慕你能有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小镇上的家人呀。”
罗欣把烟头丢到地上,鞋尖碾灭,“这地方就这么大,连一趟能直接坐到省城的车都没有,大家都想往外跑,肯定是他们对你好得不得了,你才会想留下来。就像以前我阿嬷还在的时候,虽然她嘴巴上总抱怨我是个‘拖油瓶’,但那时候我压根儿没想着离开她,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真心真意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