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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抵觉得这两颗丹药龙潆早就服用了,而她又不大精通药理,虽然在丹墀居匆匆见过一面那个名唤纱棠的仙娥,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纱棠正在那失踪之人的名单上。
龙潆拆开捆着药包的草绳,捡出贴着“沙棠草”字条的那包,拆开后便闻到了药香,隐隐约约与记忆里见到纱棠时的情景相融。接着,龙潆立刻重新合上那包沙棠草,不愿面对地打开了盛放丹药的匣子,心也随之一沉,是同样的味道。
她怎么还会对他抱有希望呢?他既做得出要太初的修罗血入药之事,遑论仙衔最低的仙侍仙娥,都是可被他草菅性命的药引。龙潆枯坐在那儿许久不发一言,任晚霞散去,夜幕降落,想起太初说要帮她,他怕是也早就料到了罢。
等也无用,龙潆尚且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带着丹药走出寝殿,决定去丹墀居见兰阙。
恰巧一手提食盒的仙娥从门外进来,问道:“上神去哪儿?已是晚膳的时辰了。”
龙潆并未停留,匆匆答道:“先放着,等我回来再用。”
那时浑然不知,一去竟是诀别。
第225章太上忘情(20)
刚一踏进丹墀居外的竹林,龙潆便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动静,下意识捏诀隐身后,她又有些后悔。其实她还未意识到,她心中有了确切的答案,已经不信任兰阙了。
他今日穿了身白衣,却并非过去那般不染纤尘,衣裾似被墨迹泼洒过,泛着丹青画上的波涛。龙潆透过那抹灰蒙蒙的色彩,总觉得眼前之人变得不真切起来,他们才一日未见而已。
兰阙引着一仙娥进入房中,小心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庭院,旋即将房门紧掩,显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龙潆缓慢地挪动脚步,那是一种明知真相就在眼前的畏惧,可丹墀居本就不大,无需多久龙潆便立在了廊下,戳破窗纸的瞬间她的手都在颤抖。
只听兰阙问道:“可有人知道你来丹墀居?”
仙娥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欣喜,答道:“小仙并未告知旁人,如今合宫上下都在议论紫络阁之事呢。”
兰阙佯装不知,好奇般问道:“哦?紫络阁发生了何事?”
“说是近日失踪的同袍被人所害,女君已经找到了凶手,是个阿修罗,闹到了修罗王那儿,女君就同修罗王争执起来了,险些动起手。”
兰阙语气悠长道:“原来如此,”
说起此事,那仙娥身为一株仙花,自然也恨得牙痒痒,愤愤不平道:“此人还真是阴险毒辣,平日里大抵装成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即便我等生来灵根微弱,也断然不该生出残害他人之心啊。”
仙娥岂知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她的面前,说的话字字如针似的朝着兰阙刺,龙潆清楚地看到兰阙的神色变得阴骘,与嘴角的柔笑出现在一张脸上,显得分外诡异,叫她莫名觉得背后发寒,暗自替那仙娥捏了把汗。
兰阙接道:“你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仙娥道:“那是自然!白鹤仙想必与小仙同样,我们都是灵根微弱之人,修炼不了什么上乘法术,可白鹤仙还是比小仙聪颖得多,故而小仙才冒昧前来,想着同白鹤仙讨要些修炼的典籍回去钻研。女君即将历完三劫,继位之时必会举行提升仙衔的考核,小仙想着……”
兰阙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他平日里最是有礼的性子,此时竟直接开口将人打断:“不过凡尘微末,竟也敢痴心妄想。”
仙娥整个人立马僵在原地,愣愣看向兰阙,不大确定地问道:“白鹤仙,刚刚说什么?”
龙潆通过戳开的罅隙紧盯房中的动向,猝不及防看到兰阙抬起手臂,掐上那仙娥纤细的脖颈,吓得她脸色煞白,瞪大双眼定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她不愿相信,那个顶着兰阙皮囊的人,还在发出兰阙素来挂着的浅笑,竟会这般泰然地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杀手。
她清晰地听到仙娥发出痛苦的呻吟,罅隙中的画面变得模糊,眼前好似挂上雨幕,龙潆明知该立刻现身拯救那个仙娥,可她做不到。丹墀居的门槛犹如拔地而起的高山,她不愿跨过,而一旦入内现身,她失去装不知情的机会,彻底与兰阙撕破脸皮,留不得他。
解了她的“定身咒”的是飞来的丁香花。
一簇丁香径直打中龙潆肩头,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屋内的兰阙厉声发问:“谁?”
而龙潆扭头寻着花飞过来的方向看去,院门口的那棵丁香神树上,太初枕臂横卧,一袭幽紫的衣袍掩映在淡紫色的丁香之间,犹如一道过于冶艳的浓霞。那瞬间龙潆仍旧不免分神,通过眼前的画面似乎看到了他少年时的样子,他们定然无数次走过同一条天街,却从未谋面。
他垂眸与如丧考妣的龙潆对视,脸色依旧冷峻,见她三魂离了七魄似的,太初略动了动双指,帮她说话。
龙潆发出自己都觉陌生的紧涩的声音,回应兰阙:“是我。”
屋内之人开门的动作显然迟缓了一下,龙潆多希望那扇门钉死一般不被推开,可它还是开了。
兰阙立在门内,见龙潆始终不肯挪步,不禁莞尔,可那笑容让龙潆心中作呕,当他彻底立在自己面前,龙潆竟认为他是一个偷窃了兰阙皮囊的盗贼,遮不住满心的邪性。
“阿潆,怎不进来?”
龙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上前,却发现房中传来丹炉焚烧的声响,她连忙越过兰阙冲了过去,抬手打算熄灭噬人的火舌,却被兰阙握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