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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愈加无奈:“你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性子,即便光阴弹指挥间,你与我还有很长的日子,余生尚且漫长。”
我摇摇头,确定他不懂我在说什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尘世是真实的尘世,你是真实的你,可我却不是我,我在做梦。”
易水悲不禁发出笑容,仿佛我在说胡话:“阿璧,你就是你,我确信。”
邻桌同我搭话的几位男子突然一齐用手按住刀剑,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易水悲不可能比他们还迟钝,显然早已发觉,刀悬在腰间未动。我掀开帷帽前的薄纱,见是一群头戴斗笠的蒙面人,正拔剑向茶亭逼近,茶亭伙计早已躲远,生怕被误伤。
那些人不知为谁而来,我正要按住易水悲,想着问上一问,他却急不可耐地隔着刀鞘甩出一股绵柔的刀锋,将来人齐齐逼得倒滑两步,他这几年一直在苦练刀法,此时我颇有些醒悟,他若是得到详实的刀谱,其实很有可能突破瓶颈,得到大成。
此时我来不及多想,易水悲手中的刀太久未见血,他同样嗜血已久,巴不得立刻打上一架,邻桌的几人也跳出茶亭,我觉得那些不善的来者说不定是奔着他们而来,并非针对我与易水悲,刚要开口阻止他,忽觉茶亭上方有人飞下来,立在两股阵营中间,以身阻战。
那人一身红衣,头戴玉冠,仅一个侧影便看得出是个英俊少年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少年站定后甩开手中折扇,折扇由铁铸成,通身银白,定有机窍,说话声听起来年纪不大,将将舞象之年。
“我出门前恰巧看了眼黄历,今日不宜动刀见血,你们这些人如此大的阵仗,把伙计都给吓尿裤子了。”
茶亭伙计从远处树后钻出,年纪显然也不大,反驳道:“没尿,还没尿呢!”
红衣少年打了两下扇子,笑起来更显少年气,摆了摆手:“听我说,都散了罢。”
戴斗笠的蒙面人问道:“你是何人?区区稚子,莫要招惹是非!”
红衣少年声音清越,自报家门:“万泉山庄,沈白。”
领头的两位蒙面人对视一眼,忌惮万泉山庄的威名,正犹豫退还是不退,沈白又指着易水悲道:“看到他没有?你们一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还不如保全一条性命,再做打算,我言尽于此。”
我倒是欣赏这位少年,我们都是和平主义者,凡事能够不动干戈地解决最好,可易水悲懒得听他啰嗦,果断一刀冲了出去,沈白连忙收扇,挡了易水悲一刀,只见那把银白折扇在空手转了数圈,我连忙大喊:“太初!”
易水悲闻言收刀,扇子也重新落回沈白手中,沈白夸张地揉了揉手腕,似被易水悲的刀锋所伤,哀叫了两声:“疼死我了,你这刀法倒是霸道……”他又看向蒙面人,喊道:“还不快走?”
蒙面人相互使眼色,瞬间就跑没了影,至此倒是虚惊一场,茶亭恢复安宁。
邻桌的几位男子朝易水悲和沈白的方向拱了拱手,为首的男子道:“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这些人乃是奔我们兄弟几人而来,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易水悲未当回事,将刀收鞘后扶我坐下,我给他个嗔怪的眼神,他照单收下,不作回应。沈白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拍了下扇子:“原来是找你们的?不必谢了,我当是奔他来的呢,想帮他们而已。”
那行人略微颔首,喝光剩下的半盏茶便离开了,我受这场虚惊影响,心跳异常,掏出紫玉捂在胸口,易水悲默默等我缓解,脸色紧绷,见他有些歉疚与后悔之意,我覆上他的手腕,紧紧握住,他则又覆上自己的手回应。
沈白不知何时也进了茶亭,坐在我对面,我记着他的好,主动为他倒了盏茶,未等我开口,他主动同我攀谈道:“你便是那‘东荒施夷光’了?”
我头戴帷帽,他看不清我的容貌,我还以为他认错了人,问道:“‘东荒施夷光’是谁?”
沈白用扇指我,笑道:“自然是你呀。东荒竹林草舍,雪山紫玉捧心,你不是东荒施夷光谁是?”
西子乃绝色美女,我不敢自诩什么东荒施夷光,且我如今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更不想当什么东荒施夷光,我同他说:“我就是我,你莫要乱叫。”
沈白饮了口茶,倒是极好说话:“你不喜欢,我不叫了便是,你切莫动怒,若是不慎引发心痛……”他看了一眼易水悲,假装害怕的样子道,“我的小命便不保了。”
他明知易水悲功力高深,还敢用扇子去挡易水悲的刀,就不是无能鼠辈,这么说不过是谦辞而已,即便如今不敌易水悲,日后必有大作为。
易水悲忍我与他交谈多时,冷声开口问他:“万泉山庄庄主虚昉道人是你何人?”
“我爹。前些年才入的道,所以娶过妻、生过子,别再问我是哪儿来的了。”
易水悲并不好奇虚昉道人有没有妻子,而是问道:“你来所谓何事?”
沈白笑道:“爽快。我来劝你们,莫要前往万泉山庄。”
第63章万泉流殇(06)
明明是虚昉道人邀易水悲前去万泉山庄,如今他的儿子倒来劝我们不要去,我本就觉得其中有诈,此时愈发笃定。
易水悲则认为他不过孩童尔尔,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无声饮茶。沈白见易水悲古井不波的样子就心急,伸手拽下易水悲的茶杯:“这又不是什么好茶,你少喝点儿,听我的赶紧打道回府,家里什么茶没有。”
我躲在帷帽下忍不住偷笑,易水悲素来造作,有他自己高傲的姿态,如今遇到个急性子,直接戳破他的装模作样,委实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