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接过笔,指尖微微一顿,笔尖悬在灯面上方,迟迟未落。
夏至放荷灯,通常是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思念,或是送上对生者的祝福。可她并无逝去的亲眷,亦没有了什么深刻的牵挂。之前执着的那份心念,早就?模糊远去。
珍惜已有的一切才最为紧要。
容今瑶垂眸思索片刻,随即执起笔,在荷灯一角落笔。
写完之后,交给摊主?进行祈福仪式,听?他念诵祈福词:“夏至荷灯明,心愿皆成真……”
一旁,楚懿的目光无意间掠过那行字,神色一顿,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荷灯上面,墨迹未干的字迹清晰可见,赫然写的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向来不?提自己的亲母,许多?年过去,除了自己和楚国公,其他人恐怕早已淡忘。
更不?曾同容今瑶讲过。
“每年端阳节你都会在祈福的时候出现,我大哥同我说?,你是为了你的娘亲。”容今瑶轻声道,“荷灯祈愿,大多?都是为了故去的亲人,我想了想,写上你娘亲的名字最合适。至于生者祈福,我们可以在放荷灯的时候许愿。”
楚懿静静凝视着那盏荷灯。
十岁之前,他并不在上京。
年轻时的楚国公披坚执锐,征战四?方,也是为百姓所爱戴的将军。彼时大昭尚未平定,边疆一线战火纷飞,楚国公受命前往平反,不?知归期。
而国公夫人柳氏刚刚怀有身孕,却也毅然决然选择跟随丈夫的步伐前往破落城池。
柳氏是个柔中带刚的女子,虽为国公夫人,却从不以娇贵自居。城中物资匮乏,她亲自带领仆妇耕种。百姓流离失所,她也组织赈济……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城中疫病四?起,柳氏最先染病,依旧未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柳氏去世后,年幼的楚懿独自一人攀着崎岖不?平的石阶,登上了破落城池的墙头。
远处山脉在夕阳的映照下,苍翠欲滴。而城内荒草丛生,满目疮痍,他踏过瓦砾交错的城池,第一次感受到名为“长大”的寓意。所以回?到上京之后,无论是习文还是学武,他样样不?敢懈怠。
可是那依然不?够。
他主?动提出进入禁军营训练,日日摸爬滚打,挥剑劈砍。后又随军出征,剿匪守边。见了太多?惨烈,听?了太多?哀嚎,这让他更加明白,想要坚守的、守护的东西是多?么沉重。
耳边是那年城墙之上呼啸的风,那风声仿佛穿过一年又一年的光阴,渐渐变得轻柔,化作?了夏日的暖风,轻拂过脸颊。
楚懿闭了闭眼,再一睁开,摊主?祈福恰好结束。
容今瑶手持荷灯,转过身来,眼眸弯成月牙,冲他笑道:“这荷灯还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