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义淳当时便说,何家抓她是为了让她去指认他。现在两家闹到了皇帝面前,这时候召她,是事情僵住了,要她去当目击证人?
她暗暗握拳,恨恨地想:我当然要向着裴家说话,就看何家怎么死!
怀着雄心壮志走到半路,她又突然想到,自己若向着裴家太明显了,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和裴家事先勾结?这样的话,反倒弄巧成拙了。她这一趟去,说话还得多个心眼啊!该怎么将何家说死,得讲艺术,可她么向来不懂说话的艺术啊!
想她上辈子写网文,与网站的编辑接触。当时古言红火,那个站偏偏扶不起古言,主要是没几个人能写。她这人说话没个把门,在群里浪的时候提到自己有外站的朋友写古言红了,然后被编辑找上,叫她帮忙挖墙脚。
她……她这个棒槌,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说话还特别欠揍:&ldo;我们站不行,她肯定不会来!&rdo;
后来她的推荐总被压,成绩吊打别人也放在最后考虑,她还一直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过了几年,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情商不及格。
不,情商低成这样,多半智商也有问题。她深深地忧虑了。她这一去,不会怀揣着帮裴家的心,最后帮了何家吧?
哎……一个因为社恐放弃工作而宅在家里写网文的宅女,一点儿勾心斗角的经验都没有,却将她卷入波澜壮阔的政治斗争中,她是不是有机会穿回去了啊?
余慧心想得深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琢磨着,实话实说怕也只是及格表现,要是对面太奸了,还要收她人头。
到了行宫,她满脸英勇赴死的表情。
太监见了,油然而生一股爱护之情,提点道:&ldo;大将军与裴公子各执一词,皇上听信任何一方都有偏袒的嫌疑,这才请姑娘来。姑娘不必害怕,问几句话罢了。&rdo;
&ldo;……嗯。&rdo;余慧心听完,开始偷偷抹泪。
她刚刚又想了想,叫她来多半是裴义淳的主意,毕竟永兴帝不知道个中细节。而何家今天早晨想绑架她却失败了,肯定不会主动提,不然不是把把柄递到裴家手上?
但裴义淳让她来,肯定不是叫她来认罪的,伤何四的事他多半一力承担了。她要是实话实说,说自己给了何四一剑,又开口叫裴义淳阉人,那就弄巧成拙了。何家正奈何不了裴家,奈何她却是轻而易举。
那裴义淳叫她来干嘛?
余慧心一路琢磨着进了御书房,差不多有点眉目了,含着泪紧张地向永兴帝请安。
&ldo;平身。&rdo;永兴帝神情疲惫,直截了当地问,&ldo;余氏,七月十七日,你是不是去了裴家在此地的别院?&rdo;
余慧心点头:&ldo;是。&rdo;
&ldo;路上可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rdo;
余慧心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裴义淳,另外俩老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裴丞相和何大将军。
她细细说了当时的情况,从发现山路垮塌开始,没有任何隐瞒。
进了树林,看到何四和裴骊珠,她当然就改了改:&ldo;我不知道他是谁,见七娘受欺负,就上去帮忙。但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他的对手?他差点杀我灭口!还好裴公子及时赶到……今天一早,有一队官兵无故派人去拿我,将我和父兄及家中的下人都抓了起来,说我杀人。我整日大门出门、二门不迈,这些人也不知找个好理由。我当时觉得今日便是我的忌日了,幸好半路上碰到了裴公子!&rdo;
永兴帝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看向何大将军。
何大将军有口难辩。这女人又没说是何家做的,他若跳出去,不是对号入座了吗?
永兴帝问裴义淳:&ldo;是谁?&rdo;
&ldo;嗯……&rdo;裴义淳沉吟,慢吞吞地准备开口。
余慧心抢先补充了一句:&ldo;妾身不知道是谁,但在车上时听人说,要拿家里人对我威逼利诱,叫我指认裴公子!&rdo;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抓她的那些人说的,但其实是裴义淳说的,以至于她都没说谎。
裴义淳这时瞟了眼何大将军,淡淡地道:&ldo;是大将军麾下的人。&rdo;
何大将军急忙否认,对永兴帝道:&ldo;臣没有,臣从未听说过此事!余氏含血喷人,定是裴家叫她说这些话的!&rdo;
永兴帝抿着唇,不发一语。
这案子别说闹到了他面前,就是没闹到,由大理寺去审,最后也要来问他的意见。宰相和大将军打官司,大概也只有他能定夺了。
然而该怎么判?说何四死有余辜?是个人都要说他偏心裴家,这是万万不能的。
叫裴义淳杀人偿命就更不行了,他当时并没有杀何四,何四是不治身亡。
就算以伤人罪处置裴义淳,两家也都会觉得吃亏。何家不用说,他们死了一个人;裴家还有裴骊珠吃了亏,这又怎么算?
永兴帝被搞得焦头烂额,心里越发厌恶何家。这是他们家闹事在先,自己不知好好处置,还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当他没有政务忙是何家的管家婆吗?
再看裴家,一早就吃了亏,那个时候何四还活着,他们要是当时就进宫告状,他绝对将何家骂得狗血淋头,事后何四死了何家也不敢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