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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单无绮找到了自己当初做下的标志,挖出了联络伊甸的那对耳麦。
她尝试性地呼叫伊甸,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波利在单无绮身边安静地飘着,他的性格本来十分跳脱,但离开白门后,他已经在最大程度地减少自己的活动,以此来减少能源的消耗。
“小姑娘。”波利轻声开口,“你觉得……现在的基地会是什么样子?”
单无绮沉思良久,随后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未料到自己会在废土上耗费三年时间。
她答应过伊甸,会在丰收月之前回家。而她看似从盖娅口中收获了世界的真相,但这份真相因其浩大而格外虚渺,人类种族的命运,在世界的真相面前竟然也如蜉蝣一般短寿,蝼蚁一般渺小。
她仍然不知道如何拯救人类,摆在她面前的路看似有很多条,但实际上她依然毫无选择。
单无绮把自己进入白门前的录音听了一遍。
录音结束播放后,她伸出手,将那对耳麦一点点捏成了齑粉。
波利不敢说话。
“我们回家。”单无绮站起身,即使失去伊甸的协助,她依然能分辨出回家的路,“我……又离开了一个三年。”
第一次离开基地,单无绮在废土上游荡了三年,那段失去的记忆在盖娅手中,也许在那个时候,盖娅已经注意到了她。
第二次离开基地,单无绮在白门里沉睡了三年,她无从知晓那沉睡的三年中,外界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路上渺无人烟,巨大的水泥建筑如一座座死去的遗址,在荒凉的土地上静静伫立。这条路和来时仍是同一个模样,当生命无法踏足,时间只是一个宏大的伪命题。
当单无绮来到禁区边缘,她在那座简陋的坟茔前停下了。
那是单无绮来时制作的坟茔,她埋葬了那堆裸露的白骨,连带那些死去的英魂。但单无绮停下脚步还有另一个理由,她在那座坟茔旁边,发现了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一个石片安静地躺在地上,单无绮将石片拾起,发现上面刻着一朵线条简单的梅花。
波利惊讶地看着单无绮。
这个沉默隐忍的小姑娘一路上都保持着超人般的理智,但当她的手指抚摸过那朵梅花时,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一颗颗滚落。
她的表情依然冰一样的冷,她安静地哭着,仿佛那不是从她的眼睛里滴落的泪水,而是从天空滑落到脸上的雨水。
波利再次陷入沉默。
他是一个十足的懦夫,当他毅然决然地离开基地时,只有他自己知道,动身的前夜,他坐在如豆的灯火下,拿着笔给他八岁的女儿写信时,他的泪水打湿了多少张洁白的信纸。
单无绮的情绪只失控了一次。
那场哭泣像暴雨一样猛烈,又像雷电一样短暂。再次启程后,单无绮的身上再也没有任何破绽,浑身的气质向内收敛,她仿佛变成了一块沉默的石头,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