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想要去追寻消散的温度,跌跌撞撞挪到车门边,然后看见了穆宵的熟人。
那位宠爱儿子的父亲。
段栩然听见他对穆宵说,儿子从小就喜欢他,是真的很喜欢。所以做那些事并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不懂得表达感情,他被家里宠得太任性了。
他还说,如果他们两家能够联姻,将会是最坚固的盟友。这不仅对将军在军部的事业发展大有好处,陛下一直想要推行的改革也能得到更好的支持。
穆宵蹲在床边,在黑暗中凝视少年的眼睛,低声问:“那你听见我的回答了吗?”
段栩然有点迟钝,好一阵都没反应,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没有”。
当然没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可能是酒意上头,奇怪地觉得不舒服。
好像有一坨湿沉沉的棉絮堵在喉头,令他呼吸困难。
他内心深处似乎抗拒听见那个答案,所以又重新晃回躺椅上,并且掩耳盗铃地捂住了耳朵。
然而没什么用。
他忍到现在,还是忍不住问了。
段栩然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穆宵,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穆宵却反问他:“你希望我和他结婚吗?”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神色也没有变化,但在段栩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在身侧轻轻颤动了一下,渗出紧张的寒意。
穆宵承认,他这是趁人之危。
都说人酒后会吐真言,他就是想趁着段栩然醉醺醺的机会,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会不会像失忆前那样,对自己说喜欢。
段栩然脸上现出努力思考的表情,因为醉意,这思考过程显得相当费劲。
穆宵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时间。
感觉自己像站在法庭上的被告,等待法官落锤宣判。
“和他结婚,对你很好。”
良久,段栩然终于慢慢开口,嗓音里有股滞涩感,“对皇帝也很好。”
“所以你应该和他结婚。”
穆宵的心沉了下去。
他安慰自己,然然这是关心他,为他好。
但他还是不想再听,沉声说:“好了,别想了。睡觉吧,很晚了。”
穆宵有些强势地将段栩然按回床上,掌心遮住他的眼睛,不许他再看着自己。
段栩然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又小声说:“可是,我不想你结婚。”
穆宵四肢的血液轰地一声回流,凶猛地泵向心脏。
他压住不稳的呼吸,轻声问:“为什么?”
少年的睫毛在他掌心中颤了颤。
“等你结了婚,我会从家里搬出去。”段栩然说得很慢,“那我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我不想一个人。”
穆宵心脏重重地收缩了一下,恍惚中觉得手掌中染了潮意。
他慌忙移开手,却发现段栩然并没有哭。
少年乖乖闭着眼睛,因为喝了酒,眼皮上泛着氤氲的粉红。
穆宵知道段栩然现在有问必答,但他不舍得再逼问下去。
“你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了,”穆宵低声承诺,“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