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臣不敢有此念!&rdo;夏元吉面不改色地道,&ldo;只是臣不愿见到百姓生灵涂炭,不愿见到永乐盛世被陛下亲手断送!&rdo;
&ldo;混账东西!&rdo;永乐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奏本,对准夏元吉的脑袋狠狠砸去,边砸边愤怒地咆哮道:&ldo;朕之行事,岂容尔指手画脚?尔不愿当官,就给朕滚回老家种地!&rdo;说完,他尤嫌不解恨,当即&ldo;呸&rdo;地一声,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恨恨骂道:&ldo;杀不尽的建文奸臣!&rdo;
奏本的折角正击中夏元吉的额头,一股鲜血顺着夏元吉的脸颊汩汩流下,显得十分恐怖。夏元吉早已悲愤难当,再当从永乐口中听到&ldo;杀不尽的建文奸臣&rdo;一句,他更是全身冰凉:他夏元吉辛辛苦苦二十年,为永乐盛世披肝沥胆,呕心沥血,可到头来,在皇上内心深处,自己仍是个背弃旧主,贪生怕死的&ldo;贰臣&rdo;!一时间,怅然、羞愧、悔恨、愤慨,各种苦辣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夏元吉心如死灰。他抬起头,望着永乐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半晌方冷冷一笑,道:&ldo;皇上好大喜功,秦、隋覆辙,恐又将见于我大明矣!&rdo;
永乐的脸一下变成了酱紫色。他指着夏元吉,嘴唇哆哆嗦嗦了老半天,方愤怒地一挥手臂,大声叫道:&ldo;来人!把这无君无父的王八给朕下人诏狱!命狗儿和贯义严加拷问!&rdo;
马云急匆匆跑了房中,听得永乐此言,顿时一愣。永乐见状,眉头一提,大喝道:&ldo;还愣着做什么?尔也想去诏狱么?&rdo;
马云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赶紧向门外招了个手,旋即两名强臂内官,拽住夏元吉的双臂,将他拖了出去。
夏元吉出去后,永乐气犹未平,站在案后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方宾他们几个战战兢兢地站在屋内,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久,永乐才从对夏元吉的愤怒当中恢复。他抓起案上的冷毛巾抹了把脸,然后将它狠掷于地,面色狰狞地对三个仍在殿中的大臣道:&ldo;还有尔等,竟敢串通一气,联合逼宫!&rdo;说着,他又指着方宾,道,&ldo;这奏本是尔所拟,想来这联名上书一事也是尔之杰作!身为本兵,不思破敌之策,反倒鼓噪罢兵!尔也配当我大明的兵部尚书?&rdo;
三位大臣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听得永乐发怒,只跪在地下不断磕头;方宾本被永乐指名道姓的怒骂,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永乐骂了一阵,正想再说什么,忽然觉得双腿膝关节处一阵酸痛‐‐想来是风寒的毛病又犯了。无奈之下,永乐只得重新坐回龙椅上,怒气冲冲地大手一挥,道:&ldo;都给朕滚出宫去,听候发落!&rdo;
三位大臣惊慌失措地逃出乾清宫。不一会儿,高炽、瞻基还有三位阁臣又步履匆匆地进入御书房。他们都是听闻夏元吉被下诏狱的消息后,赶来劝解的。一群人正围着永乐说得起劲,忽然狗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ldo;皇爷,不好了,方大人悬梁自尽了!&rdo;
&ldo;什么!&rdo;屋内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半晌,永乐方回过神,怔怔问道:&ldo;他为何自尽!&rdo;
&ldo;听他家里人说,方大人一回府,便失魂落魄地叨咕说陛下抓了出头的夏大人,迟早也会抓他这个挑头的主谋,说着说着就进了书房,再也没出来。下人发觉不对,闯进去一看,方大人已经在梁上吊着了……&rdo;
十
方宾的死,还有夏元吉的下狱,对满朝大臣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大家在暗自叹息的同时,也对天威难测的永乐愈发畏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臣子们在上朝时皆噤若寒蝉,生怕稍一疏忽,惹怒了这位心意难测的老皇爷,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朝臣们心存畏惧,永乐的内心也不平静。方宾死后,永乐时时回忆起当日御书房内发生的种种,并重新审视自己的态度和做法。在思考许久过后,永乐终于有了主意。
冬至过后的一天,永乐召来瞻基,祖孙二人分乘舆驾出玄武门,去向皇城北的万岁山。抵达山脚下后,永乐命从人在原地等候,自己则领着瞻基一起登上了山顶。
万岁山在元代时便有之,当时尚只是一个土丘。到永乐正式营建北京城时,将开挖护城河所得之淤泥堆积于此处,逐渐就形成了一座小山。万岁山位于玄武门北、北安门南,是皇宫大内的&ldo;镇山&rdo;。在山顶眺望,偌大个北京尽收眼底,是京城观景的绝佳之所。登山途中,永乐双眉紧锁,一言不发,瞻基见状,也不敢吭声,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爷爷,顺着阶梯步步上爬。
片刻功夫过去,祖孙二人等到山顶。永乐向南俯瞰,紫禁城内壮丽雄伟殿宇楼阁,在此时显得无比渺小。永乐注目一阵,回过头,和蔼地对瞻基道:&ldo;基儿,这北京城如何?&rdo;
瞻基凑上前张望一阵,笑道:&ldo;宏大规整,正是帝都气象!皇爷爷为我大明选的好京城!&rdo;
永乐微笑着点了点头,旋找了个石凳坐下,又命瞻基在自己身边坐了,方叹口气道:&ldo;可惜你父亲不喜欢这里!&rdo;
瞻基脸上笑容一窒。登上之时,他已预感到今天皇爷爷召他肯定是有事要谈,只不知道所谈何事。这时见他提起父亲高炽,又说父亲不喜欢北京,他顿时有些紧张,忙欲为高炽辩解:&ldo;父亲殿下也并非不喜欢北京。只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