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正心有所动,一直没说话的纪纲却先摇头道:&ldo;京中守卫严密,仅靠咱们这点子人马,怕也成不了事!&rdo;
&ldo;缇帅说得不错!以京卫之力,绝非我等现有兵马可以压制。&rdo;史复点点头,但又话锋一转道,&ldo;不过京卫亦非长年驻京。四方一有大变,其便可能被抽调,像之前南征交趾和御驾亲征漠北,京卫都曾大举出动。所以咱们完全可以等待时机。当然,这段日子咱们也不能闲着,得抓紧时间暗中蓄力。真到图穷匕见那天,咱们的实力强一分,胜算也就大一分!&rdo;
&ldo;不错,就这么办!&rdo;高煦一拳狠狠砸向桌面。经过史复的点拨,他已经想通了: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舍命一搏。
纪纲还有些犹豫,史复瞅瞅他,轻描淡写地道:&ldo;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缇帅难道想重蹈陈瑛覆辙?&rdo;
纪纲浑身一震,眼光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终于,他横下心道:&ldo;也罢,成败在此一举!&rdo;
……
从高煦房中出来,纪纲欲打道回府,史复却一把拽住他,将他拖到一个僻静角落处,幽幽道:&ldo;有一件事,缇帅回去后务必留心查证。&rdo;
见史复说的郑重,纪纲顿也正容道:&ldo;先生所指为何?&rdo;
&ldo;关于皇太孙在山东遭劫,我总觉得蹊跷!&rdo;史复皱着眉头道,&ldo;你我心里清楚,这事是他人所为,但现在却隐隐变成王爷背黑锅。后来我一直在想,就算当时太孙被杀,难道得益的就真是我家王爷?&rdo;
&ldo;不错!&rdo;纪纲点点头道,&ldo;此事无论成败,王爷身处是非之地,都会承担嫌疑。所以就算咱们真有意谋害太孙,也不会用这种拙劣法子。&rdo;说到这里,纪纲又一叹道:&ldo;可惜世人愚昧,不懂这个道理!&rdo;
&ldo;世人愚昧与否,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了!&rdo;史复继续着自己思路道,&ldo;只是我突然从中发现,似乎有人在背后暗算!&rdo;
纪纲脸色一变,想想道:&ldo;会不会是东宫自导自演,嫁祸给王爷?&rdo;
&ldo;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后来又想到前年大清河决堤之事。当时这堤决得太巧,若果是天灾倒也罢了,可要是有人蓄意为之,那就是要置陛下和王爷于死地,且不管成功与否,黑锅都是由东宫来背,与这次太孙遇劫有异曲同工之妙。由此思之,我生出个想法:会不会有人在暗中利用我汉府与东宫的矛盾,冀图坐收渔利?&rdo;
纪纲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无比:&ldo;谁有这么大的胆子?&rdo;
&ldo;我也不清楚!&rdo;史复摇摇头道,&ldo;所以我想请缇帅暗中查查,看究竟有没有这个幕后黑手。不能咱们辛苦一场,到头来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rdo;
&ldo;我明白了!&rdo;纪纲脸色变得有些狰狞,&ldo;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想得倒美!要真查出有这么个人,本帅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do;
纪纲走后,史复在院中慢慢踱步,想着这可能存在的另一股势力,渐渐的,一个模糊的影子浮出他的脑海……
二
三月的金陵,烟雨朦胧,暮春浓艳。这一日又是个阴雨天,聚宝门外的米行大街行人寥寥,一派萧寂。傍晚,就在沿街商铺都要关门打烊之际,一架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几名骑士的簇拥下从雨花台方向缓缓驶来。待过了菜市口,眼瞅着就要到护城河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窗帘被挑开,一张尖细泛白的脸露了出来。这时,一个心腹小厮迎上前,道:&ldo;老爷,聚宝门到了!&rdo;
车内男子没有应声,他望了望窗外景色,颇有感慨地道:&ldo;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长安富贵繁华地,就是风雨也比那漠北清新许多!&rdo;
&ldo;漠北虽然遭罪,但有钱赚哪!&rdo;小厮眉开眼笑地道,&ldo;才一万贯的本钱,遭一次罪,五万贯轻轻松松就到手了!大明境内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rdo;
男子嘴里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小厮又叹口气道:&ldo;可惜朝廷查得紧,这买卖做不大,也长不了。万一哪天被逮住,抄家都是轻的!&rdo;
&ldo;逮住?&rdo;男子笑着用折扇敲了敲小厮的脑袋道,&ldo;朝中有人,还怕官府抓?&rdo;
&ldo;老爷是要……&rdo;
&ldo;当然!&rdo;男子点点头,&ldo;这次只是探路,所以才冒了次险。既然已经证明是笔好买卖,那接下来当然是上贡了!&rdo;
&ldo;老爷英明!&rdo;
车中男子淡淡笑了笑,道:&ldo;这事先别提了!聚宝门快到了,先进城吧!&rdo;
&ldo;是!&rdo;小厮迎了个诺,旋又看了看男子身上那套绸布衫,小心地道,&ldo;老爷,这里是京城,咱们不能穿丝绸的。还是找件粗布的换了吧?&rdo;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旋又微微一叹,拉下窗帘更衣。他是商人,纵有万贯家财,论身份却仍是四民之末。明太祖朱元璋在世时曾下旨严禁商贾衣绸。尽管这道禁令从诞生之日起就没有坚决执行下去,但至少在天子脚下的南京城,还是没有哪个商人敢穿着锦衣绸衫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的。男子虽对朝廷这种贱视商贾的做法忿忿不平,但也无力抗拒,只能换上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方才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