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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第1页）

&ldo;这……&rdo;永乐一时语塞，半晌方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道，&ldo;行了，此事朕自有决断！尔等不必多言！&rdo;

方宾胆小，见永乐语中已带着不悦，他顿时萌生退意。不过夏元吉却不然。刚才永乐的话，让他心里很有些恼火，而且永乐所谓的&ldo;自有决断&rdo;，明显是在敷衍，夏元吉觉得有必要再争一下，遂仍鼓起勇气道：&ldo;敢问陛下，这自有决断，是否是指就此罢兵？&rdo;

夏元吉的不依不饶，让永乐很有些意外。他瞪着这位大司空，半晌方沉着脸道：&ldo;谁与尔说要罢兵了？鞑子豺狼之性，欲寇我中华，朕身为天子，自当出兵讨伐！&rdo;

夏元吉苦口婆心地道：&ldo;可现在朝廷难处太多。不说别的，仅这粮饷，便难以筹齐。粮饷短缺，又如何北征？&rdo;

&ldo;那是尔之事！&rdo;眼见夏元吉喋喋不休，永乐终于不耐烦了，当即喝道，&ldo;朝廷御虏这样的大事，尔却筹不齐粮饷，既如此，朕要尔这户部尚书有何用？&rdo;

永乐这话已经十分严厉了，一旁的方宾几个听着，都惊然变色，夏元吉更是心惊肉跳，但想到如果就这么退下，那劝永乐罢兵一事就彻底泡汤，如此一番心血白费不说，自己接下来还得筹那剩下的一半粮饷‐‐而这是无论如何也筹不齐的！念及于此，夏元吉横下心，道：&ldo;臣是筹不齐粮饷，但此并非臣不尽心，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连兴大工，户部的家底早就空了！这些陛下不是不知道！臣没有点石成金的本领，如何找得那么多粮饷来？&rdo;

永乐眉头一皱，道：&ldo;照尔此言，朝廷是当真没法打这场仗了？&rdo;

&ldo;确实如此！&rdo;

&ldo;那尔说，朕该怎么做？坐视鞑子南侵中原？&rdo;

&ldo;鞑子眼下毕竟没有南侵。且就在陛下巡边期间，开平传来消息，言鞑子得知陛下欲再征漠北，已闻风遁去！&rdo;

&ldo;今日去、明日仍可复来，鞑子既生觊觎之心，朝廷岂能高枕无忧？&rdo;

&ldo;将来事，将来应对不晚。&rdo;夏元吉听永乐的话，觉得他已有松动之意，心中暗喜，道，&ldo;这些年朝廷役使百姓太过，天下已是疲惫不堪，眼下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以固国本！&rdo;

永乐本坐在椅子上静听，但到夏元吉把&ldo;休养生息，以固国本&rdo;这句说出，永乐眼角顿时猛地一跳，当即提高声调厉声道：&ldo;尔之意，是说朕这些年是滥用民力，贪图冒进？&rdo;

夏元吉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永乐理解有误，以为自己是要否定开拓国策。三殿大火后，三位言官趁机上书，对开拓国策大加鞭笞，引得朝野震动。虽然最后此事被永乐不动声色地平息下去，但夏元吉却知道，皇上私下里是大光其火，连太子高炽都险些受池鱼之殃。开拓国策是永乐毕生功业的根本，他绝不会允许别人推翻，哪怕诋毁都不行！尤其是现在言官之事刚过未久，在这个当口，要是自己的话被永乐理解为诋毁国策，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思及于此，夏元吉赶紧解释道：&ldo;臣绝无此意！皇上开拓振兴，缔造煌煌盛世，功业震古烁今！只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事皆需张弛有度，否则无以致远。这些年朝廷大举太多，虽成效显著，但亦内力大损；若长此以往，必将后继乏力。秦汉之衰败，皆因于此。故臣之意仅是暂缓，待重新蓄力后，再发力不迟！&rdo;

听了夏元吉的解释，永乐这才颜色稍缓了些，但仍固执地道：&ldo;尔之言也不无道理，但鞑子不比等闲，纵朝廷有疾，仍需全力伐之，否则待其南侵，祸患必比今日更甚。&rdo;

夏元吉苦口婆心说了半天，本以为永乐能采纳己见，谁知这位老皇帝虽也不能说没听进去，但到头来却仍是坚持己见。对此夏元吉是既不解又失望，遂争辩道：&ldo;眼下鞑靼并未南侵。就算过几年鞑子南侵，但那时大明国力已得恢复，损失大些也能承受得起。但以现在形势，此时北征，大明有可能会伤筋动骨啊！&rdo;

&ldo;过几年？&rdo;永乐咕哝一声，欲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只冷冷一摆手道：&ldo;此仅为尔一己推测而已！国家大事，岂能以臆测为据？&rdo;

道理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永乐也不反对，可他就是不采纳自己的谏言！这样的结果让夏元吉大失所望！他实在不明白，这位曾经无比英明睿智的皇上，怎么成了现在这般顽固不化的模样！这时，永乐又深吸口气，道：&ldo;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北征势在必行，尔等不必再劝！&rdo;

&ldo;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rdo;夏元吉失望已极，内心深处的那份名士意气终于遏制不住，当即头一昂道：&ldo;现国力已有不支之虞！倘再不收敛，纵有万千宏图亦只能是镜花水月！&rdo;说到这里，夏元吉一提袍脚，跪到地上，双手一拱，冷冷道：&ldo;陛下坚持北征，臣无力阻拦。但这粮饷臣筹集不到！请陛下罢臣之职，另请高明！&rdo;

&ldo;啊……&rdo;夏元吉一言既出，一直默默聆听争论的方宾、吕震、吴中三个都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们万万没料到，夏元吉会做出这个决定！

永乐也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夏元吉许久，眼中先是流出惊愕，继而失望，到最后已成愤慨。半晌，永乐才猛地伸出手，指着夏元吉的额头，咬牙切齿地狞笑道：&ldo;好尔个夏元吉，尔以为没了尔，朕就没人可用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