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身上也有了一点值得鼓励的变化,她拿起笔和本子,将那天拍照的事赶出房间,然后在精心的本子上写:
有一天,这个对世界有着许多向往的小姑娘遇见了自己的王子。
王子啊……她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地想要给这个小姑娘配上一个什么样的王子——要有高高的鼻子、微笑的嘴唇、明亮的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很温暖的手,他经常穿着舒适的衣服,常常出现在有太阳的地方,当小姑娘出现时,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抬笔写:他们两个人遇见对方的第一天,就坠入了爱河。
然后……
她飞快地写下这句话,但好像有什么声音,她被吸引了过去,后来透过门缝看到经过的儿媳妇。
那个肚子浑圆得有些恐怖,以至于这样恐怖的肚子被看做吉兆——生育的生命一定是有两个,兴旺与香火在家中独尊的老太太眼中是赞扬和对于传承的恪守,老太太的眼睛浑浊地渴望心爱孙子的下一代,微笑地坐在至高无上上,抚慰着佛珠,老保姆念念叨叨神与佛,也一同贪婪地吸取未出现的新生命。
她们已经想好怎么对待这两个新生命了。
如同老太太抚摸着她的肚子,一点一点地想明白如何给温心一个孤独、受欺负、被称为私生子的五年,又用这个可怜的私生子,一点一点钓回自己的孩子。
孩子左右逃不过母亲的手心。
每次老太太摸了这位可怜诱骗的母亲的肚子,她都感觉得到在黑诊所面对冰冷器械的恐惧。
流产剥夺她的健康的身体和不成型的胎儿,老太太剥夺她母亲的身份和健全的爱情。
做起梦来,她已经不清楚到底爱不爱这个复杂的孩子。
家人不够爱她,丈夫不爱她,孩子其实也不算很爱她。
但她写的小姑娘遇到钦定的王子时一定会有个完美的爱情。
第二天,她在包里塞了本子与笔,打扮得朴素,准备出门与温尔新见面,得益于近来那位老太太又在忙着工作,她才能自由些,而不是遵守“裙子长度止于膝盖的”规矩。
她下楼时看见儿媳妇在客厅,她鼓着肚子和胸脯,看着摔碎的相框和照片被重新放大打印,挂在墙上。
老太太和老保姆早就准备好了,老保姆起得早,也一早坏事地请示了,所以才贼眉鼠眼地笑。
无论这个年轻的孩子怎么闹,因此她只能听见这个女孩通红着眼,在客厅转圈,在那发疯似的大声咬着温心的名字。
“那真是窒息的早上。”
温阿姨打了个冷颤,温尔新问:“那么阿姨您是松了一口气了?”
说松一口气绝对是真的,但点头太快会让她有一种对那个女孩的愧疚,她在本子上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