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大帅,我这就先回平卢准备一下兵员调动!”史思明心领神会地告退离去。出了屋子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里头体型越发圆滚滚的安禄山,情知其派出侯希逸前往都播联络共同出兵事宜,是因为侯氏一族那丰厚的身家。毕竟,若是真的打起了仗,钱粮补给可是怎么都不嫌少!侯希逸现在威望高,可儿孙辈却没什么太出色的人才,没有安禄山,侯家也未必保得住家业!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安禄山始终不能完全信任侯希逸!说话间,无论是安禄山还是史思明,固然各有各的想头,但谁都没有担心,侯希逸会泄露消息。因为他不会有这个机会!当得到这样一道极其机密的军令之后,侯希逸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正如安禄山安排的,侯希逸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再去接触李明骏,他也没去费这个神,径直就去见了史思明。要说官阶,侯希逸和史思明同级,可因为安禄山和史思明早年是结义兄弟,安禄山对他的亲近程度就要差些,但他出手大方,八面玲珑,人人交好,有求必应,史思明和他也颇有往来。一见史思明,他就开门见山挑明了自己的来意。“这次我去都播商讨联合出兵一事,不知道能否安全回来,所以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史将军。”史思明本以为侯希逸担心家小,正打算拍着胸脯承诺时,他就只见侯希逸陡然一捶扶手,面色阴冷。“中原久未经战事,如果从范阳出兵,先下平原郡,然后南下渡河,攻克河南,直扑都畿道洛阳,进逼潼关,只要动作快,肯定会一路大捷。而漠北大乱,安北大都护府被黠戛斯和回纥死死拖住,葛逻禄也不是省油灯,不用担心杜士仪分兵,却要提防朔方、河陇以及西域的兵马。我听说碛西节度使高仙芝正打算对石国用兵,为防届时回援长安的兵马太多,请史将军务必劝谏大帅,等高仙芝的兵马西行之后,再骤然出兵!”此话一出,史思明立刻眼神一亮。他也何尝不知道,中原腹地虽有驻军,但多年没打仗,可谓是不堪一击,而朔方、河陇以及安西北庭兵马就不同了。能够少一支兵马来搅局,就能让自己这边多一份把握。所以,他赞叹侯希逸想得周到后,立刻爽快答应了此事,亲自送其出门时,临分手之际,他便只听得侯希逸轻轻叹息了一声。“石堡城重入大唐不过数月,倘若吐蕃能够在这时候大举进兵,拖住河陇兵马!如果葛逻禄能闹出些乱子来,把朔方兵马牢牢钉在那,还有何忧?”说者有心,听者又怎可能无心?侯希逸见史思明面上惊容乍现,情知对方恐怕会因为这些话而更加信任自己,当即拱了拱手跃上马背。安禄山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可也就是在东北这一亩三分地,吐蕃和葛逻禄那边总是鞭长莫及的,说上这么两句惠而不费,他路上也能稍稍轻松些。带着安禄山拨给他的五十名牙兵,侯希逸竟是就这么径直离开幽州北上。此行他自己只带了十个跟随多年的亲兵,一行总共也就六十余人,进入业已陷入战乱的漠北有多大的危险,每个人都心中有数。果然。从妫州西行之后的昔日云州三杰同罗牙帐城是整个漠北继安北牙帐城后,建成的第二座城池。按照阿布思从前的想法,这自然是象征着他安北副大都护的地位。这次杜士仪带着安北大都护府的主力,北伐黠戛斯,而后又逗留在回纥牙帐预备协助扶持的回纥新主叶健建城,眼看安北牙帐城在罗希奭的胡乱折腾之下,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他才刚刚贼死不死,生出一点打主意的念头来,可他万万没想到,陈宝儿不但再次从天而降,而且一下子挟制住了他,同罗牙帐城反而被别人趁虚而入!此时此刻,他恼火地瞪着面前那个淡然若定的青年,突然拍案而起道:“陈季珍,你祸害了一个乌苏特勤还不够,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得害我?”陈宝儿只当充耳不闻,继续慢条斯理品自己的茶。直到外间一个人匆匆进来,他细细倾听了片刻,这才抬起头看着阿布思说:“俟斤,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如果我不来,恐怕你就要带兵杀到安北牙帐城去了,是不是?不得不说,同罗骑兵确实闻名漠北,可指挥他们的那个人却着实脑袋简单了一些。”话音刚落,他突然往旁边一闪,刚刚好好让过了扑上前来的阿布思。见其气得脸色通红,他就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论是漠北还是中原,最忌讳的就是反反复复,阿布思,你敢说自己这次没有动过歪心?大帅对你从来就不薄,可你呢?早在当年,我就知道你素来心比天高,再加上仆固部和同罗部相邻,就力劝乙李啜拔在你同罗部中动了些小小的手脚。可即便没有这样的手脚,这次你以为你能够扛得住都播的兵锋?你可知道,就在刚刚,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使者已经到了,正是其麾下大将侯希逸,特意求见都播俟斤。你觉得侯希逸是为什么来的?”阿布思登时色变,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眼见得陈宝儿站起身来,他又有些不甘心地低吼道:“杜大帅若早有安排,为什么不对我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