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蒙灵察此人虽骄矜自大,可陛下钦点送过去的人,他也不能如何。至于你家大郎,我会托剑南道的人好好照应。”没有回头,王忠嗣只是微不可查地一点头,即刻就上前和那些随从护卫会合了。上马之后,他侧头瞥了杜士仪一眼,见其正在和那些牙兵护卫等说着什么,他便轻轻一抖缰绳,沉声说道:“走!”若非杜士仪这些年和他书信往来,常常提醒他勿要忘记避嫌自保,兴许这次他就疏忽了!皇甫惟明固然是他的敌人,可那样的下场足可为戒!当李隆基的手制送到了中书门下李林甫的手中时,这位刚刚铲除了政敌的右相险些咬碎了银牙。费尽心机赶走了韦坚,拉下了皇甫惟明,却白白便宜了杜士仪和王忠嗣!而更让他郁闷的是,杜王二人主动请缨把长子调去西域和剑南道,如此一来,他连仅剩可以找茬的借口都消失了。哪怕杜士仪和王忠嗣交情甚笃,这一点是半公开的秘密,可两人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妻儿家小不是留在长安,就是放在其他与己无关的地方,他还能说什么?如果是朝官,即便天子下制,李林甫日后还有的是可以挟制的地方,可对方是边镇节帅,杜士仪身上甚至还挂着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衔,也就是所谓的挂名宰相,他也只能气咻咻地撂给了中书舍人拟旨。等回到私宅,他越想越是恼火,越想越是不甘心,直到外头书童报称,度支郎中杨钊求见,他方才按捺下了火气,淡淡点了点头吩咐让人进来。可当杨钊进屋之后把话起了个头,他就立刻又火了。杨钊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说起了杜士仪和王忠嗣即将兼领二镇之事!“我还没有耳聋眼瞎,这样的大事不至于不知情!”见李林甫分明是憋着满肚子火,杨钊知机地不再撩拨对方的火气,慌忙连声赔礼,随即方才岔开了话题说:“相国,如今韦坚和皇甫惟明虽则被贬,可这样的处分终究太过低微了,不足以彰显相国的威严。更何况,东宫太子妃仍然是韦家人,日后……”这日后两个字还没说完,他就只见李林甫冷冷看着自己,分明是示意他别说废话。于是,他便长话短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李林甫对于心狠手辣的人从来都不反感,因为他便是这样的代表。而且,比起王鉷、杨慎矜,杨钊的财计之能差得多;而比起吉温、罗希奭的酷吏本事,杨钊也大有不及。此人唯一的凭恃便是宫中的杨玉瑶,可和杨家的亲缘关系又远得很,提携任用这样一个小角色,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所以,听了杨钊这言简意赅的十个字,他便微微点头道:“说明白些?”“韦坚的两个弟弟韦兰和韦芝,连日以来四处奔走,想替韦坚设法转圜。等到他们无可设法完全绝望的时候,便让人给他们出个绝户计……”杨钊说着说着便压低了声音,等他说完之后,果然就只见李林甫面色欣然,他不禁心中暗喜。“不错,你这一计倒是两全其美。”今天一度被杜士仪和王忠嗣气得七窍生烟的李林甫,此刻终于心情平复了下来。不论杜士仪和王忠嗣在外头如何蹦跶,横竖不会在朝中碍他的事,短时间内应该还不至于回朝拜相。既然如此,他还是集中精神清除那些碍眼的钉子,例如因为韦坚和皇甫惟明被贬而惶惶难安的李适之,也该让他挪一挪把位子腾出来了!至于太子,他并不奢求能把人扳倒,可把人整得半死不活,也足够他出气了!李林甫在杨钊的建议下,决定把重心从杜士仪和王忠嗣身上暂且挪开,集中精力斩草除根。而杜士仪在回到家里之后,亦是忆往昔峥嵘岁月李隆基妃嫔众多,子女亦多,可他如今毕竟年纪大了,自开元末以来,已经多年没有新的子女出生。如今尚待字闺中没有出嫁的公主,只剩下了三四个。姜度之前替幼弟姜庆初,请李林甫代为致意求娶公主,可随着杨家人贵幸,杨錡尚了太华公主,其他三位公主即便小个一岁半岁,可都已经定下了亲事,而天子幼女虫娘又不受待见,此事就耽搁了下来。所以,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说,现如今杜幼麟就是想尚公主,天子也暂时没有空闲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