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回头握住丈夫的手,柔声提醒:“小旗来了。”
贝蔻旗连忙到跟前。
而看到眼前场景,她却骤然有些无措。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父亲白手起家,带领整个家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她眼里,父亲仿佛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永远都不可能被打倒的。而现在,病床上那个身形消瘦、苍白虚弱的人,让她猛然间,无法和印象里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她俯下身,手掌叠在父母相握的手上面,轻轻唤道:“爸。”
对方刚从昏睡中被唤起,慢慢睁开眼,见着是她,眸中还闪过讶色。先是忙看了妻子一眼,想说什么,嗓子却哑得厉害出不来声音。
其实对方精神还不错。但这个样子,却看得贝蔻旗猛地鼻头一酸。
像是怕什么被看出来,她迅速眨了两下眼睛,连忙按住他肩头:“爸你先休息要紧,我现在不打扰你了,有话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聊。”
不敢看对方神情,匆匆转身离开了病房。
漫无目的地在医院胡乱走了一段路,她听见,背后传来顾凉佑跟上来的声音。
她头也没回,对方也没说话出声,但是她就是单单凭着感觉,肯定那就是顾凉佑。
她也不知道究竟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方熟悉至此。
于是她停下步子。
顾凉佑转而上前,站在她旁边。他不说话,但眸中满是关切。
贝蔻旗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知道,生老病死,人都逃不过的。”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一棵树的树冠,轻声道:“我可能,只是觉得……我还小,我还没有长大,我的人生还一片乱麻没有展开,我还没有长成一棵可以让他们依靠的大树,可是他们却已经到了机能退化的阶段了。”
“我的父亲在承受痛苦,我却无能为力。我总是嘲笑我哥,可我现在才发现,我还不如他。我甚至还需要他们的保护……班长,你知道吗,这不是我想要的。”
顾凉佑低低叹道:“我知道。”
在贝蔻旗心中,顾凉佑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种取得她信任的魔力,可以让她轻易地把最深处的心事讲出来。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在我特别小的时候,记忆都记不全,可我却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我爸,比喜欢我妈还多一点的那种。因为他总能把我举高得很高,让我坐在他肩头,看得又高又远。这一点我妈做不到,所以那时我更喜欢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