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可以定做。”我把他扒拉开自己翻,最后拣出一件乳白色后背画着只蝙蝠的,把它扔给项羽:“换上。”“裤子,你看穿什么样的合适?”我问那老板。老板捧出一条窗帘来说:“这可是我珍藏了很久的极品,是我老婆一针一线亲自做的,我还打算把它献给姚明呢,既然你需要就先给你吧。”“让你拿裤子你给我窗帘干什么?”老板把那窗帘抖开,我才发现其实是一条灯笼裤,他提着裤腰和脑袋平行,那裤腿都耷拉到地上了。我兴奋地抢过来在项羽腰上比了比,居然刚刚好。我说:“就这么套上吧,不用换了。”项羽换着裤子,我继续四处踅摸。因为他的脚太大鞋不好买,所以他只有一双运动鞋是出门穿的,平时在家都穿拖拉板。老板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他说:“鞋确实不好配。”我一眼看到他橱柜里摆的一双小帆船似的鞋上了,这是某运动鞋的广告创意,帆船下面还有一块飞毯呢,表示“飞一般的感觉”。我说:“那个给我。”老板苦着脸说:“给你也行,你得连飞毯一起买。”等项羽打扮好了再看,头戴包头巾,身穿白蝙蝠衫,下面是一条刷白顺滑的窗帘灯笼裤,足踩中世纪阿拉伯帆船鞋。可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为什么一点也不像说唱歌手呢?我要的效果就是得像王静他们似的那种青春活力,可项羽这么打扮上为什么那么像铁道游击队呢?我和老板并排站好打量着,我问他:“你觉得别扭不?”老板居然能不昧良心地说:“别扭!”我说:“好象还缺点东西。”老板一拍巴掌:“链子,缺链子。说唱歌手怎么能不戴链子呢?”我也马上随之醒悟:“就是就是,你这儿有吗?”“对面,那全是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我付了钱,带着项羽来到对面。这里的人不少,都是年轻的嬉哈一族,挑挑拣拣地翻着纸盒子里的项链戒指什么的。我跟那个女老板说:“有链子吗?脖子里挎的那种。”女老板指给我一面墙壁,我一看全是。随便拎了几条在项羽脖子上比着,但他这么魁梧的身躯戴那些细小的链子都不太协调。我四下搜寻着,见柜台角落里堆着一条粗的黄金链,拿起来给项羽挂上,果然好看多了。我问女老板:“这个多少钱?”女老板面有难色,支吾了半天不说话。我说:“别为难,钱不是问题。”女老板这才说:“钱不钱的倒没什么,你把它买了我拿什么栓狗啊?”靠,原来是狗链子。项羽一听马上就要往下扯,我急忙拉住他说:“羽哥,为了嫂子你就委屈一下吧。”他这才不动了。我又看看项羽,有了这条狗链子果然就有点说唱歌手的意思了,但还是显得有点素净,我端过两个盘子来,把里面的零碎能戴上的都给项羽戴上,十个石头戒指,几条手链,然后又翻出一个超大的环子卡在项羽耳朵上。女老板郁闷地说:“你是专给我制造生活不便的吧——那是我橱柜的门拉手。”最后我拣了一个最大的耳环当鼻环给项羽卡在鼻子上。退后一步看看,项羽蹬着灯笼裤,挎着镀铜链子,耳朵上挂着门把手,活脱一个某阿拉伯世界石油大王的私生子。我说:“先就这样吧,毕竟嫂子现在是学舞蹈的,说不定这正符合她的审美呢——老板结帐。”我们办完事往回走,刚到富太路口上,一个醉鬼拎着酒瓶子打对面过来。脚下一个踉跄,酒瓶子脱手打碎,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项羽,扑通就跪下了,涕泪横流地说:“你是阿拉丁神灯吧?怎么被封在酒瓶子里了?”我大受刺激,拉着项羽就走,醉鬼在后边喊:“喂,你还没满足我三个要求呢——”回到车上,我唉声叹气地说:“羽哥,看来说唱歌手不适合你,把那些垃圾都扔了吧。”项羽把脑袋上的零碎摘巴摘巴说:“我们去哪儿?”“我来开车吧,咱们先找家美发中心给你收拾收拾。”我现在才发现,要把项羽打扮成20岁的后生难度不低于把吉利改装成宝马,外型并不难,难的是让吉利跑出300迈来。项羽那种沉厚的气质根本掩藏不住,而且他也无意掩藏。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走,经过一条暗街时,两边洗头房的小姐在灯光暧昧的玻璃门后冲我们搔首弄姿,有的则冷丁把超短裙撩在肚脐眼上,露出各式蓬户。项羽倒还认识“美发”这俩字,问我:“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弄弄?”“弄弄?”我带着笑意看他。项羽扫了一眼那些小姐,马上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所在了。他说:“走吧。”我说:“羽哥啊,有句话叫英雄本色。英雄嘛,本来就该色的,其实去‘弄弄’也没啥。”项羽横我一眼道:“是这么理解吗?”“不要这么严肃嘛,你板个老脸怎么泡妞?”这时我终于找到了一排亮敞处的正经美容中心。我没有被“发型设计室”“形象设计工作室”这些牌子迷惑,把车放在半联动上慢慢搜寻,然后在一家人声鼎沸的某某发艺门口停下。项羽问:“为什么挑这家人多的,去旁边不好吗?”“这你就不懂了吧,剪头发就是要找人扎堆的地方。”我们进去以后,穿得像小护士似的前台服务小姐彬彬有礼地说:“先生您好,8号美发师为您服务。”8号美发师是个有点粗犷的美女,她把项羽接应到升降椅前,项羽一屁股坐上去,“嘎巴”一声椅子升降杆儿就压脱扣了。以后这椅子只能当板凳了。我就坐在一群女人中间等着。她们钻在八爪鱼一样的机器下面裹着头做离子烫,人手一本美容杂志,我百无聊赖之下只好观察粗犷美人。结果她在弯腰的一刹那我才看清,原来不是粗犷美女,是秀气男人。我更满意了,一般这样的美发师都是好样的。我告诉8号伪男一定要弄精神一点。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把剪刀耍得跟天桥卖艺的似的,项羽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在他手里一会儿被梳拢起来像街机快打里的少校,一会平塌下去像胡汉三,定型之后打上着哩,项羽已经一扫郁郁之气。伪男问:“您的胡子是刮掉呢还是修剪一下?”我问:“你看呢?”伪男柔声道:“男人嘛,留点胡子好看。”说着还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那修剪一下吧。”我注意到伪男在给项羽修剪胡子的过程中他脖颈子上的鸡皮疙瘩像秋天的麦浪一样层出不穷。最后一结帐花了240,40块剪头发,200块赔椅子。我往柜台上丢了二百五,说不用找了。再看项羽,的确精神了很多,西瓜刀一样的眉毛已经被精心修过,浓密的黑发根根指天,凌乱的胡子也修成了成熟稳重的髭须,配上他那双激扬又有点忧郁的眼眸,像是历经了沧桑的奇男子。当鸭去真是绝了!我有点嫉妒地想。“我们现在再去哪儿?”“中大国际。”在车上,项羽一个劲地划拉头发,说:“他们给我抹浆子做什么?”我们到了地方,又遇上了和上次在恺撒一样的尴尬。在中大国际豪华的停车场上,我们的车根本连人家一个车轱辘也抵不上,甚至抵不上进进出出的人的一件衣服。好在我的钱包是鼓的,我决定不惜血本包装项羽。我们进去以后才发现它的一楼是卖香水的,那些论盎司卖的名牌香水静静地躺在柜台里,那些更为昂贵的则被镶嵌在大厅中央形似水晶棺的东西里,被一盏暖色系灯打着。那颜色光看着就特催情,可以想象它们被抹在女人的静脉上慢慢挥发时,就连公臭鼬都会毫不迟疑地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