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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垃圾桶里，一张登着我大笑的照片的报纸被揉搓个稀烂；电视里，关于我的采访又在重播；网络上，有人在不断打探，找我做一个手术需要给多少红包……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变成了这个城市里的名医，你们看着我的笑，会不会觉得我很快乐？你们看着我的脸，会不会觉得我很神圣？你们看着我的房子、汽车、存折里的存款、堂堂主任医师的名号，会不会觉得我已经十全十美？你们懂个屁！

镜子里，背后的几个红点，好像被放大镜放大了一般，那么鲜红那么刺眼，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崔医生告诉我，这什么都不是，随便什么人身上都有可能出现几个。

我不相信。

你们不要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我很确定，以前我身上没有，它们是突然长出来的！

我本来有十足的证据，可以给你们看一张照片，一张我前妻的照片，她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后背上有那么几个红点，就跟我身上的一样。

可惜那张照片没了，被我现在的未婚妻烧掉了，这个下贱的女人多管闲事，烧掉了我前妻所有的一切；这就是报应，现在她后背上也有了红点，她以前可是个模特，呵呵，整天穿着各种裸背装到处招摇，那曾是多么洁白无暇的脊背啊，现在竟被我传染了。

这红点到底是什么该死的东西，居然在我身边每个人的身上蔓延！

我一次一次地照着镜子，从各个角度试图自拍，看这些红点是不是长大了，是不是变了颜色，不过奇怪的是，它们为什么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每次看到浩一，它们就会痒痛？

第80节

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还好，这次只是崔医生。

&ldo;喂，听说你昨天去我的办公室了，找我有事？&rdo;我问他。

&ldo;没什么事，只是打算给你送化验单，跟一点外用膏药。&rdo;他的声音很平静。

&ldo;那你怎么还去我主管的病房了？&rdo;我纳闷地问。

&ldo;有个孩子乱叫，我去制止一下，没别的。&rdo;崔医生冷静得像一把手术刀。

&ldo;哦，那就好。&rdo;我舒了一口气。

&ldo;嗯……如果你有问题，&rdo;崔医生突然说了一句很深奥的话，&ldo;最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rdo;

&ldo;什么？你说什么？&rdo;

&ldo;你的名声，你的职位，你的前途，你的努力……&rdo;崔医生继续说，&ldo;你现在不应该冒险做什么。&rdo;

&ldo;我后背上的红点出什么问题了？&rdo;我惊慌地问。

&ldo;没什么事，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精神状态。&rdo;

&ldo;这个别担心，&rdo;我苦笑着点点头，&ldo;给浩一开的药，很稳妥，不会出事，我每天都去给浩一查房，等到下个周一冯主任出差回来，就没事了……&rdo;

&ldo;不仅仅是浩一，你还要留意501室的那个中年男子。&rdo;崔医生在&ldo;中年男子&rdo;四个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ldo;一个好不容易中年得子的老头，却发现自己突然得了hf（心力衰竭），很可能孩子还没出生自己就先死了，呵呵，倒霉蛋，&rdo;我唠叨了几句，&ldo;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萎靡不振吧，放心，我会让他多活几天的……&rdo;

&ldo;他很可能寻死。&rdo;

&ldo;他‐‐很‐‐可‐‐能‐‐寻‐‐死？&rdo;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崔医生，你究竟是谁？

（四）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很早，去501病房的时候，浩一依然在睡觉。

我皱着眉头着重听了他的心音，数了三次他的心跳，每次都数够60秒，有些轻微的心动过速；在听诊器接触他皮肤的时候，我很小心地拿捏着，没让自己的手指与他的皮肤有过一下接触，可是，我的后背依然很紧张，那些红点，像驱不散的妖魂，每当看到浩一的时候，就在我眼前盘旋。

浩一的妈妈显然又是一夜没睡，焦虑的表情从她的双眼一直满布到整个面孔，让原本俊俏的脸蛋衰败不堪；这个孩子只有6岁，每个妈妈或许都会如此。

&ldo;大夫，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rdo;浩一的妈妈每天都要问这个问题。

&ldo;很难说，目前纠正凝血障碍的效果不明显，还得继续吃药，明天再抽血查一下凝血。&rdo;我皱了皱眉头，假惺惺地关心着，&ldo;孩子吃药没什么问题吧？&rdo;

&ldo;没问题，没问题，浩一很听话很乖。&rdo;那女人欣慰地说道。

&ldo;这就好，这就好，&rdo;我心里暗暗地安慰着自己，&ldo;这样才不会出错，这样的剂量很稳妥，很稳妥，死不了人；心动过速只是暂时的症状，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等到下个周一就没事了，下个周一就没事了……&rdo;

检查完浩一，我又回过头来。

窗左边的中年男子，一动不动，他插着氧气管子，正在输液，心脏监护仪器也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ldo;把你的衣服解开，我来听听你的心脏。&rdo;我冲他说。

他面无表情地将胸前的纽扣一个一个地解开，露出已经有些干瘪的胸膛；我看到他眼睛浑浊得好像一碗凉水冲的麦片粥。

&ldo;我还能活几天？&rdo;当听诊器接触到他心脏的那一瞬间，我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从那许久不说话的干涸的喉咙里传了出来，这次我三天来第一次听见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