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又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道:“现在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夫人请讲。”江琼林淡淡道。
“你甘心吗?沦落风尘,你真的甘心吗?”
“……”江琼林沉默。
“回答我。”月华捏住他的脸颊,直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回避。
“刚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上位之人对待你们,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你甘心就这样沦落下去?”月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江琼林的眼眶渐红,月华心中不忍,却还是在他的伤口撒盐,接道:“今天张诰命可以将你扒光了游街,明天李诰命就能让你上街乞讨,后日赵诰命也可以将你拉出去,刮了喂狗,你如此命如草芥,你……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江琼林吼道:“我怎么可能甘心!”
他说着,眼角淌出两行清泪来,自嘲道:“阿爹阿娘从小将我悉心抚育,细心教导,他们教我诗词歌赋,教我治国安邦,却从未教过我该如何做一个男宠!我怎么可能甘心!!”
月华扬起嘴角,放开了他,敛眉笑道:“不甘心就好,我就怕你已经没了斗志。”
江琼林叹了一口气,失落道:“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肩上的奴印会随我一起,直到被我带到棺材里去,待我化作一堆白骨,或许才会消散。”
月华话锋一转,道:“你曾是天和年间的举人?如此年轻,你是头一个。”
“那是曾经了,贱民没有资格参加科举,我现在只是一个官奴,男宠。”江琼林趴在浴桶上,一脸自嘲,眼底写满了无奈。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他试着逃跑过,又被抓回来。
他也想到要死,绝食过大半个月。
可是每一次,一想到自己这条贱命是父母的死换来的,只怕死后到了地府,无颜面对二老,最终还是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其实说到底,应该还是不甘心吧。总觉得人世来了一遭,总该要看看清楚,这大世界究竟有多娇艳美丽才是。
“只要你想,旁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接下来,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多多读书,他日……未必没有殿前扬名的时候。”月华一边说,一边拿起澡帕,为他擦拭身体。
他怔怔的看着她,任她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他一点也不排斥与她接触。
此刻,二人的眼里都没有情欲,有的只是一分默契,就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也像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亲人。
她心疼他。
他依赖她。
第17章科举
月华没有久做逗留,在替江琼林擦干及腰的长发之后便离开了。
走前,她从婢女安素云那里拿了一柄匕首放在了江琼林的枕下,道:“以后有人羞辱你,便拿它保护自己。”
“……”江琼林趴在床上,愣愣的点头。
等月华离开之后,江琼林才将匕首拿在手上,细心打量。
这把匕首通体细长,从剑鞘到剑柄都是墨玉制成,拿在手里入手温凉,剑柄处镶嵌了一颗赤色宝石,瞧上去价值不菲。
他将匕首拔出,又放了一缕自己的头发上去,却见发丝才轻轻一碰,便齐齐断裂。心下便道:“既然能做到吹毛断发,或许也能削铁如泥,就算不能削铁如泥,伤人总是轻而易举。”
江琼林似乎拿到了一枚护身符,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的情绪,在这欢宜馆中,头一回睡了个踏实觉。
之后的几日,再没有人来打扰江琼林,就连月华也没有来,徐娘好几次遣人来问,江琼林都装作尚在病中。
三日后,月华遣婢女素云送来了一张文书,江琼林才第一次走出房,下了大堂去取。
徐娘见了好几次伸手,想拿去看看,却都被江琼林挡了去。
“情书而已,徐妈妈不会以为是银票吧?”江琼林笑道。
徐娘一拂手绢,嗔道:“去,我有那么多的南珠,一颗就抵得过十张银票,我稀罕吗?何况,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咬文嚼字,遣词用字晦涩难懂,我才懒得看!”
“那琼林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房了。”江琼林心情不错,三两步便上了楼。
回房后,他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却发现它不是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