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酉时,伴月宫中的歌舞响了半宿,辰曌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乐声,睁眼闭眼都是那俩唇红齿白的小倌倌,无法安寝。
一旁的侍女安素云掌起宫灯,问道:“陛下可有不适?”
辰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走下床,坐在镜前。
铜镜里的自己虽然姿色还在,但褪尽一切铅华之后,难免觉得憔悴,尤其鬓角一缕银发,虽然不起眼,但是却刺痛了她的心。
再看如今的令熹微,她不仅没有年老色衰,反而愈加娇艳,若说从前的她含苞待放,那如今便是盛开了,教人好生嫉妒。
而自己正值壮年,怎到了这把年纪,成了当世第一人后,还活得不尽潇洒呢?
她可以在朝堂上,将天下的男人都踩在脚下,可到了夜里,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需要雨露滋润和呵护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辰曌道。
“去御花园,还是太极宫?”安素云问道。
辰曌摇了摇头,道:“你去拿两件男装来,朕要出宫走走。”
安素云一惊,迟疑道:“这么晚吗?要不要通知禁军?”
“随便走走,不必宣扬。”
“是。”
辰曌一边梳头,一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道:“去取韩悦的《春树百花斗艳图》图来。”
“是。”安素云得了令,立即着手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当素云驾着马车来到欢宜馆时,已近子时,二人一身男装,跨下马车。
徐娘见二人气度不凡,立即摇着手绢招呼上来,笑脸迎道:“二位‘公子’可是来我这欢宜馆中寻乐子的?”她在‘公子’二字上加重了音调,便是看出了二人的身份。
二人也不加掩饰,安素云直言道:“我家夫人听闻牡丹公子的大名,欲得见真颜,还请假母行个方便。”
徐娘一听二人是来找江琼林的,立刻脸色一变,重新仔细打量起二人来。
只见二人头戴纱帽,全身上下连一块像样的装饰物也没有,心中便起了疑心,生怕她二人出不起银子,白白浪费了表情。
二人沉稳自若,接受着徐娘的审视。
徐娘打量了一会,见二人不疾不徐,沉稳有加,便知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又赔笑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月华。”
“原来是月华夫人,快先里面请。”徐娘让出了一条道,遂簇着二人往里去。
“多谢。”
“夫人小心门槛。”素云提点了一句,月华便一点头,淡然的跃了过去。
这个时间点其实已经很晚了,太平府有宵禁,晚间甚少有女子在外闲晃。
月华的气度是一回事,这个点还敢在外头走动的,身后一定有非常厉害的背景,否则被抓去了京兆府,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事,于是徐娘心中对她还是敬畏为多。
“月华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昨天是我们公子的开元日,但是昨夜那位姑娘不辞而别,咱们公子还算是未接过客人呢!这不,今早上又病了,这会子不知道身体好没好透,恐怕是不能服侍夫人了……”徐娘一脸无奈,感情真挚,不似在说谎。
“素云。”此时,月华一声低唤。
安素云立刻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拇指宽的南珠放在桌上。
徐娘一看,连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