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本次出巡乃是公开行踪,本地镇长理应宴请洗尘,这倒是个好机会。
严子藤虽没有江释想的那般透彻,也觉此事太过蹊跷,但此刻箭在弦上,若当众拒绝难免引起怀疑。若能光明正大的接近特使仪仗,也更为方便行事。
一行人跟着那小哥前往李府,小李庄虽不富裕,这镇长家可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瀚海等级森严,课税也繁重,官员大多欺压百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为了迎接特使仪仗,李府更如过节般张灯结彩,下人们穿梭不停,好不热闹。那李家公子早有预谋,连戏台都事先搭好了,他更是亲自迎了出来。
此人长得倒也剑眉星目,只是神态轻浮,一双色咪咪的眼睛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厉若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释找了个机会,私下捅了捅厉若冰,打趣道:“师姐,我看李公子眼里冒火,怕是烧得难受,你何不帮他消消火?”
厉若冰回首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又皮痒了是不?”
江释退了半步,奸笑道:“我不痒,他痒。”
等众人在后面准备好戏服道具,特使仪仗恰好也到了庄外,那镇长带了全家老少出十里相迎,端的是勤快到家了。
正如狂飙带来的消息,这一路特使仪仗共有二十四人,十七侍卫六婢女,特使身边跟着两人捉刀,看样子修为必定不低。
这一行人被那镇长亲自引入客厅,江释透过缝隙逐个打量了一遍,忽而在那六个侍女里看见个熟脸,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特使也相当年轻,看样子二十岁不到。但神态自若,眉宇间更有一股凌厉气势,很是不寻常。
厉若冰也将那特使上下打量了许多遍,又侧目望了江释一眼,忽而笑道:“师弟,我怎么觉得他眉眼之间与你神似,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江释苦笑道:“我若有这等在朝为官的兄弟,也不至这般可怜。”
厉若冰教训道:“没得胡说,大丈夫怎可轻言自卑,你比他强的多了。”
江释道打趣:“若非整日被某人欺负,或许比他强些。”
厉若冰这才听出他含沙射影,立刻捏着他耳朵,哼道:“怎的,你心里许多委屈吧?且与我说说,师姐为你做主。”
江释连连求饶。又过了个把时辰,李府开始掌灯,这便请出特使堂前看戏。
严子藤嘱咐大家见机行事,又给狂飙发了暗号,众人依次登台演出。
江释以乐师身份随舞姬厉若冰登台,借机正面打量那特使。目光扫过他身后那排婢女,他看着眼熟的那个明显气质出众、容颜娟秀,站在侍婢中间也是鹤立鸡群。
若论容貌,比之洛水也不逞多让。眉目间虽也带着几分冷漠,却又不似洛水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单论气质,介乎洛水与紫苏之间,俱是让人一眼难忘。
至于厉若冰提起那特使眉眼,他倒没觉得有甚相似。那人明显身居高位,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威严,他可练不出这等本事。
待镇长点头示意,李家公子吩咐众人开演。江释取出洞箫轻轻试了两声,随后挑了一首在帝都经常吹奏的曲子。
那曲子是老秃驴自个谱的,他甚为喜欢,也经常拿出来自娱自乐,一晃倒也好多年了。这般想着,仿佛又回到了故地,十指抬动,那哀婉曲调便从指间流淌出来。
“胭脂楼上,歌舞依旧,留得几人回眸。英雄冢中,断刃仍在,空惹一身尘埃。似水流年镜白发,泪眼多情空余恨。风尘剑,斩落几盏离愁。江湖难休,倦客红颜怨天涯,一望穿肠。”
这一曲尚未唱罢,余光就瞟见那婢女黛眉轻颤了一下,她这一颤不要紧,江释蓦然瞧见她左耳上一点形似泪滴的朱砂痣。
那痣乍看上去宛如耳饰孔,他开始也没留意,但刚才那婢女颤动时散落了鬓角一丝长发,这才引起注意。这一眼望过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埋藏许多年的那点记忆。他全身紧绷,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顿时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