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静了一下,随即就听弄墨得意洋洋地宣称:“都是我们家少爷勇猛,趁着那刺客不备,假作摔倒,然后一拐子撞在一个刺客腹上,把他打翻在地……”
雁行僵着脸回眸一望,深深地为弄墨这比城墙都厚的脸皮感到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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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慈恩寺自然是再去不得了。这一次二皇子和三皇子虽然没有受伤,侍卫那边却损失严重,甚至就连谢家的下人都死了两个,伤了十余,连谢渊都因为靠着战圈太近,受到波及,背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老太太当即下令,返程回府。
之后处理后事,安抚下人,便都与北毓无关。
对于谢府来说,碰上这样的事情,纵然算得上流年不利,至少主子里真正受伤的只有谢渊一个,其余人等不过或多或少受到些惊吓罢了。老太太下了令,让诸位姑娘暂停闺学,好好休养一阵。
真正经受了风暴的,却是德远侯秦家。
在二皇子遇刺当日的晚上,秦家便传出消息,德远侯秦牧老爷子急症而亡。第二日,大理寺御前回奏,不仅申明了秦家大老爷毒杀亲弟一事,更是历数秦府数条罪状,其中包括收受贿赂,仗势夺财,包庇罪犯等十数项罪名,所涉不仅有秦牧本人、秦家大老爷、秦家三老爷以及秦家一脉的几支旁亲和门中下人,更是连已死了的二老爷秦朝启都没有逃脱。
皇上当即下令,对秦家夺爵抄家,一干涉案人犯,除妇孺外,全部流放。
虽皇上并未将秦牧派人刺杀二皇子一事宣布出来,可只要稍微有些想象力的,就不难猜出事情原委。毕竟秦二老爷死了,大老爷前脚入了大理寺,后脚就有人刺杀二皇子,要说其中没有一点联系,谁信?就是真没联系,在这个档口,也没人敢随便发话。
刺杀皇子,这可是等同于谋反的大罪。就是原本与秦家交好的,此时也都做了无声鹌鹑,不敢为秦家求情。
京里一时风声鹤唳,好歹也是一门侯府呢,说抄家如今也就抄家了。
这其间感触最深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宁远侯谢老爷子。他对于秦牧,既是兔死狐悲,又是物伤其类。
当年,众公侯府第中,属他和秦牧最是出息。他们两人,几乎是平分了整个大魏的军权。差别只在,他急流勇退,早早就借口身体不好,在先帝末年交了兵权。可秦牧却放不下手中的权力,一直到今上即位,都还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权力不肯撒手。
直到天启九年,也就是今上登基的第九个年头,秦牧才从权力的最中心退了下来。看似主动放手,其实何尝不是被今上逼到了不得不退的境地。
那时,谢老爷子还稍有感慨,觉得秦牧虽退得狼狈,可他的命,和他的一大家子好歹算是保住了。甚至他还庆幸,他不至于最后真个落到要牺牲掉女儿,来向皇帝表忠心的地步。
未想,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么多年来,皇帝不动声色,可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击。看着是因为二皇子这个引子,可秦家这么多年的罪状,哪是一朝一夕收集得全的。圣上一下子就全给抖落了出来,这是按了多少年啊。
也是秦家自己种下的祸根。
秦牧自失势后,性子便渐渐偏执、顽固,不说好好教育几个儿子,却只一心记恨着皇上。而秦家老太太一味偏爱幼子,却置长子于不顾,早在兄弟间种下矛盾。
谢老爷子自省,甚至这里也有他谢家的一笔。当年他为防止秦家真个跟皇上翻脸,不惜把女儿嫁入秦家,就是为了拉拢、迷惑秦牧。可随后秦牧放权,皇上却重用谢怀安,使得两家地位颠倒。他又为了弥补嫁女时不纯的初衷,而对谢凤华在秦家收揽家权一事不闻不问,使得秦家两子,矛盾加剧。
谢怀安在时,秦家两位老爷都忌惮着他。一个不敢轻易对弟弟动手,另一个则收敛自身,小心讨好谢凤华,极少沾花惹草。可谢怀安一去,被压抑着的矛盾双双爆发,最后酿成了惨剧。
最可悲者,是秦牧竟偏执至此,糊涂至此,竟明明知道秦朝启的死非二皇子所为,还要买通刺客,置二皇子于死地。他这哪里是冲着二皇子去的,这分明就是还在记恨皇上啊。
皇上又怎么会再给他生路!
谢老爷子几乎已经是瘫坐在椅子上,不胜唏嘘。
秦家下场如此,他谢家将来又会如何呢?
他把还在世的两个儿子的形象在心中过了一遍,摇摇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几乎是颤抖着手,谢老爷子拿起笔,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一封请封谢朔为世子的奏折。
写闭,他又呆呆地看了一遍。他知道,这封奏折一旦呈上去,毕竟会在家里挑起腥风血雨。可再不呈上去,说不定却要迎来更大的祸事。
他把奏折按下,闭了眼。等过了年吧,再让他过个清静年,等年一过完,就把它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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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宅里的众位女眷还不知因秦家的事情,老爷子已下了最后的决心。
诸位小姑娘如今正聚在三太太韩氏的屋子里,把酒迎欢。
只老太太自己清楚,她去慈恩寺究竟是为个什么。对外,她说的可一向都是为三太太和她肚里的孩儿祈福。
如今慈恩寺没有去上,却碰上了刺客,虽说没人受伤,可到底都受了一番惊吓,尤其是北毓和西毓,都跟刺客打上了照面,甚至北毓还被人掳去当了人质。诸位小姑娘受了这样一番罪,三太太怎能不有所表示。
正好大夫也说她最近脉象祥和平稳,不必再如之前般小心翼翼,动不得一点了。
韩氏便邀了所有的小姑娘一起,说是到梅园赏梅,其实却是给众人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