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燕皇最终在燕箫的阻拦中失了兴致,狠狠甩了顾红妆一巴掌,斥骂了一声:“贱人”,将她甩在了地上。那天,宫殿无人,燕箫不顾自身伤势,将顾红妆搀扶而起,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脸,痛惜开口:“夫子,疼不疼?”顾红妆怔怔的看着燕箫,有泪水从眼眶里缓缓滑落。燕箫原本暴戾的神情在看到她的泪水时明显怔了一下,那是顾红妆字数:3308燕国,初夏。帝都共计发生两件大事。第一件,燕皇病重,断断续续的昏迷不醒,巨大的痛楚让他迅速衰老下去,脸部扭曲。但尽管如此,他的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那样的笑容,令人迷惑不解的同时,却又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太医们束手无策,多番齐聚治疗,但却毫无成果,朝臣皇子,三分真心,七分算计,表面伤心叹息不已,私底下却开始筹谋算计,为今后仕途铺垫徜徉大道。燕清欢一日清晨,“无意中”察觉燕皇沾血龙帕时,他忽然间意识到父皇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命劫难逃了。是夜,燕皇陷入了第一次昏迷,燕清欢守夜。他在燕皇床榻前轻声开口:“父皇,皇位可否交给我?诡”回应燕清欢的是一室沉默,他不断请求着,他知道父皇能够听得到。翌日,清晨阳光普照,燕皇睁开了双眸,眼睛晦暗如海,他轻声道:“老四,你该明白,燕国历来只有太子才有资格登基为帝。”燕清欢跪在燕皇床前,声音恭谦肃穆:“父皇,老六性情暴戾,嗜杀成性,燕国一旦交由他手,届时定会血染天下,难道您忍心看着燕国百姓届时被六弟祸及,生灵涂炭吗?”闻言,燕皇低低的笑,伴随着他的笑声,牵动肺腑,又是好一番咳嗽:“成大事者,死伤千人、万人,不碍事,乱世枭雄有哪一个不是嗜杀成性的?若想站在权位最顶峰,势必要踩着无数尸骨头颅方能成事。要想做到这一点,非暴戾之人不可。”燕清欢目光骤然一变,寒意尽显:“您的意思是,老六比我更适合成为天下霸主?”燕皇似是没有看到燕清欢的神情,淡淡的说道:“你若比老六心肠更狠,这天下霸主交给你来做又有何不可?”“何为心狠?”沉默片刻,燕皇轻声呢喃了一句:“朕听说顾红妆还没死?”燕清欢下意识皱眉:“只是传闻,不可当真。”他确实也听说过,当时竟是惊喜多过于愤怒,但合欢殿守卫森严,他至今还未得到确切消息,顾红妆是否还活着。父皇既然知晓,可见消息是做不得假的。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瞬间萦绕在心,复杂多变,一言难尽。就在这个时候,燕皇说话了:“老四,朕曾经以为全天下最心狠的那个人是老六,但他却在顾红妆一事上失了手,若是你能提着顾红妆的头颅来见朕,朕此刻就能向你许诺,燕国天下将是你的。”燕清听罢此言,浑身一僵,愣愣的看着燕皇,竟是半晌无语。燕皇嘴角泛起冷冽寒凉的笑意:“老四,若君不被迷惑,此生断绝情爱,方能雄霸天下。对于朕来说,若老六不配为君,那么为君之人必定是你。但愿……你不会像老六一样,让朕心存失望。”燕清欢跪在地上,安放在身侧的双手拳头,开始一点点握紧……藏书阁,书籍高耸如云,燕箫坐在桌案后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仿佛回到了漠北沙漠。恐怖恶劣的天气,一会儿烈日当空,黄沙滚滚,一会儿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在极度缺少水分的情况下,燕箫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仿佛看到了烈火岩浆,他开始出现了幻觉。无数血粼粼的尸体在眼前浮动,然后那些尸体幻化成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孤苦无依的老太婆,有丧失双亲的可怜孩子,有饱受饥饿寒冷的少女……他们脚步虚浮,飘荡在空中,似乎极为畏惧他,不敢轻言靠近。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她。她是夫子。不,因为她左脸戴着蝴蝶面具,眉目清寒,那样的寒,应属阿七所有。黄沙之上,竟然生长着一棵珍稀奇树。莲花,紫色的莲花缀满枝头,引来无数蝴蝶围绕嬉戏,刹那间芳香迷人。燕箫第一次看到有莲花不是长在池塘里,而是长在树上,况且这么莲花还是……紫色的。她就那么站在莲花树下,黑发拖地,白袍裹身,转眸间,眉眼如花。她微微含笑,朝他伸手,皓齿轻启:“箫儿——”他心思微动,那声箫儿仿佛唤到了他的骨血深处。迈步走向她,似是受了蛊惑一般,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似乎在寒冰里浸泡过一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手怎么这么凉?”他握着她的手,那么紧的力道,似乎想把全身的温暖都渡给她。她只笑不语,伸出白皙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脖子,姿态亲密,在他急促的心跳声里,把耳朵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原来这就是心跳声。”她轻声呢喃。他心一惊,下意识摸向她的胸口,片刻后脸上颜色尽失。“你怎么会没有心跳声?”他震惊的看着她。她笑,话语柔和:“傻孩子,死人怎么会有心跳呢?”死人,死人……有万千道声音在燕箫耳边肆意回旋,神智恍惚迷离间,他看着她半侧如花容颜,失神轻问:“如何才有心跳?”“箫儿,把你的心给我可好?”她抬起眸子,将吻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惊,惊得并非是她的话,而是她的这个吻。“好。”那一刻,他听到他是这么说的。她听了他的话,开始轻轻的笑,伸手轻抚他的胸口,忽然出其不意的将手蓦然插进了他的胸口。一颗心被取了出来,那是属于燕箫的心脏。燕箫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倒在了沙漠里,鲜血从身体里蔓延开来,他看到她满意的笑容,微笑着闭上了双眸。闭上眼睛前,燕箫看到鲜血所到之处,沙漠上瞬间生长出万千紫色荷花来,妖娆绽放,灼灼其华,刺痛了他双眼的同时,在他空荡荡的胸口内竟然开出了一朵耀眼的紫色莲花来。她捧着鲜血淋淋的心脏,单膝跪在他身旁,眼神茫然:“为何要待我这么好?”他说话吃力,但却极尽所有的微笑着:“因为你是我夫子。”噩梦中惊醒,燕箫蓦然睁开双眸,牵动思绪,剧烈的咳嗽着,但那样的思绪翻涌,怎能强行压制的住?瞬间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喷在了面前翻阅一半的古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