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真需要运气。”她说。
却尔斯在嘉蒂斯约她见面,原来是向她求婚,献上一只钻戒。
我笑,“老小子,真不容易,下了决心了。”
莉莉说:“这石头是不是黄了一点?”
我笑:“再黄一点倒好,索性可以充白燕钻。”
莉莉笑,“死相!”
我说真心话;“也不容易了。”
“是呀,将来我遇到更好的,这戒子可不会还给他。”莉莉说。
“你们打算订婚?”
“订婚也蛮好玩的。”她很满意地看着那颗钻石,“现在他每日来接我上下班。”
“那岂不是好?”我说。
却尔斯与我通电话,我恭喜地。他酸溜溜的:“你也恭喜呀,莉莉说你与她的表哥很合得来。”
“的确是。”我承认,“我一向喜欢科学家。”
他不响。
“莉莉是个好女孩。”我说。
“如果我买得起更大的钻戒,我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他说。
我回敬:“如果她是个更好的女孩子,她也不会接受你那只戒子。却尔斯,可以了,多大的庙装多大的佛,可以啦。”我说:“我们是朋友,才劝奉你几句。”
他挂了电订。
我与谈悦恺出去过数次,大都是听音乐与在朋友家谈天。我们都觉得佳期近矣。他并没有送钻戒给我,我们只选购一对最普通的白金指环。
他是一个静默的科学家,平日琐事一概不理,都交了给我,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清逸的人,我衷心的佩服他。
我们差不多与莉莉同时结婚。莉莉为了房子大小,地段高低与却尔斯争执很久?而我,我简单的挽起箱子,搬进倪恺的宿舍房子,自己的公寓交给银行租出去。悦恺连家具都没有添一样。
而莉莉日日与我噜嗦.投诉北欧沙发不牢靠,糊墙纸的装修公司欺骗他们等等。我听了都一笑置之。我与悦恺之间并没有如此复杂。
有时下班回到家,吃完饭,我照样在床上看儿童乐园,看到有趣的故事,递给悦恺过目,他会笑笑,递还给我,这就是我的婚姻生活。
各人的要求不一样,我找到了我所要的,莉莉也找到了她所要的,皆大欢喜。女朋友的女朋友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女朋友的女朋友。
所以这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事。
我见她是在一个夏日。
我与我的女朋友在尖沙咀海运大厦一角走路。女朋友在邮局寄包里给外国的亲戚,我在旁边等她。我跟这个女朋友认识很多年了,她的缺点很多,可是我觉得人的缺点一向是很多的,所以并不以为意,我不大喜欢换女朋友,我连鞋子的样子也不大换,穿来穿去是一个欧式。
我的女朋友叫秀意。我不喜欢她的中文名字、但是我叫她“意”,或是“小意”,倒也不难听,她现在也不小了,廿二、三岁的女孩子,最期望结婚。她说最好我们年尾结婚。我无所谓。
我认为爱倩止于此,爱情讲究的不是热度,而是耐久。这一点我不怕,我一向知道自己是从一而终,负责任的人。一辈子只念过三间学校──小学一间、中学一间、大学一间。从一而终。
可是那个夏日,我看见了她。
不,不是我看见她的,我都弄胡涂了,是小意先看见她的。小意寄了包里;要去海运大厦逛衣服铺子。
我记得我想回家睡午觉看武侠小说。
小意还很生气,她说还没结婚就一副老头子样儿,从来不跟她出去跳舞,只偶然看一套电影,还专门挑莫名其妙的来看。连逛时装也不肯。
我没说出来。其实那种时装我们又买不起,一件衬衫都好几百,我家一没做戏的女儿,二没有抢银行的儿子,这种店怎么去逛?看多了白白眼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