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朱鱼说要划船带她们逃离这里,女人们空洞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可又瞬间殒灭。
人就是这么的奇怪。沦陷以后,原本逃不动的、想忍一忍就过去的她们还是忍受不过饥饿。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们又想逃跑了,可谁也不晓得能不能第一批就被朱鱼选中。
尽管朱鱼告诉那些女人,即便第一趟没能接她们走,她送完了第一批人过河,还会往返来接她们的,但在战时,这样的承诺显得十分的不可靠。
而朱鱼看着她们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蓦然无言。她再怎样,也说不出让那些受伤最轻的女人们跟她先走的话——因为她需要有人替她先将船拖去白鹅潭。尤其是那些病入膏肓的瘦削女人们,望向她的眼神比旁的人更为炽烈。
那些眼神对她说,选我罢,选我罢,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遭不住饿的婴儿在希希怀里又被饿醒了,再次嗷嗷大哭,打破了死寂。
众人看着那个婴儿,缄默无声。
“带他先走罢。”一个怀着孕的孕妇说。
“带年轻的小姑娘儿先走罢。”一个老人说。
“我们最后走罢。”一个被炸伤了腿的姑娘说。
希希忍不住哭了。
而朱鱼背转过身去,无声落泪,不想在她们面前流露脆弱。在她们眼里,她如今是她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我一定会回来的。”挑完了跟她一起走的人,朱鱼看向剩下的女人们,又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些女人没有说什么,有人将头低了下去,默默抽泣。
可朱鱼带着选中的女人们,还有希希和那个婴儿一起出门时,却听她们小声在她身后道:“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一路平安!”
……
朱鱼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想回头鞠躬致谢,可她不敢再回头,只能垂泪带着那些女人们,走去后花园找那艘花艇。
一日没吃饭的女人们,身上还带了轻伤,平日里养在郭公馆不怎么动弹,现下拖着花艇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城里仍是满目狼藉,一片混乱。人们发疯一样挤去码头、车站,只为寻找一个求生的机会。
朱鱼在这一日总算用上了乔蕙琪塞给她的勃朗宁。
有人想来抢她们的船,被她放的空枪吓跑了。
有个女人被枪声骇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死活也不肯再拖着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