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又笑笑,劝她道:“你不是缺钱么?还不如早些拿了去当铺当了算了。郭阡这个人的东西,和他人一样晦气,留着多不吉利。你也离他远点好。”
阿恒也对郭阡直呼其名,真应了阿翠姐说的那句话——平日里,背着郭阡,真没多少人愿意喊他一句“郭三少”。
见朱鱼不搭腔,阿恒却来了劲,向她数落起郭阡的不是:“真是谁跟他离得近,谁就活该倒霉。刚祸害完我们家三小姐,又去祸害自家的厂子,亏得还有郭二小姐在,镇住了场面。”
朱鱼听他说到郭家的工厂,放下了撑杆,问他道:“你说郭家的工厂……”
“就是郭家开的那家饮料厂啊,西增路那家。今日有募捐游|行,好多学生跑到郭家的饮料厂,逼郭家捐出郭阡那架飞机。我刚从那边回来,看他们闹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朱鱼听见阿恒说的是“消停”,便略放下心来:“所以最后是……也没闹起来?那些学生,也没放火罢?”
“放什么火啊?哪个敢呢?”阿恒笑得前仰后伏,“郭二小姐先是放了几声空枪,又说了一通话,说郭家早就不知捐了多少飞机,捐了多少抗日经费,只要他们不怕良心不安,夜半还能睡踏实觉,就尽管来放火烧他们郭家的厂子。她还叫人拿捐飞机、捐经费得来的纪念章和凭条都给他们看,这一下,可是把他们都震住了,后来没闹多久就散了。”
“那……你可看见郭阡了?郭阡在不在?”
“看见了呀。那个窝囊废,”阿恒不屑道,“只晓得躲在郭二小姐身后,一张嘴就能气煞人。”
“他说了些什么话?”
“他骂那群学生脑子有病,说他赢来的飞机是民用机又不是战机,根本上不了战场,捐出来能有鬼用?他这一骂,把那群学生气得半死,差点又要打起来。”
朱鱼都能想象那些学生们被郭阡气得面色铁青的样子了,无奈地向阿恒笑道:“他就算闭嘴不说话,也能活活气死人。”
“可不是么?”阿恒拾起落下的蒲扇,下了定论,“那郭家可真是顶倒霉的,摊上了郭阡这讨债鬼。”
一夜相安无事,就这么过去。
翌日,朱鱼在船舱里被叽叽呱呱的谈天说笑声吵醒。她醒神起身,撑开雕花小窗望去。
几个艇妓都围在阿翠姐船头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吹水。
“你们听说没?昨日夜里头,西增路响了好几声枪响,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听说警察厅还派了好多警察来,最后还抓人走了。”
“会不会同郭家有什么干系?我听人说,昨日日里,也是在西增路,有群学生去郭家的厂子里头闹,要逼着郭阡捐飞机。”
一提到“郭阡”,所有人突然都再没聊下去的兴致。
阿翠姐眉毛一撇,又抓了把瓜子,分给众人:“西增路的枪开得再响,也响不到我们白鹅潭来。留着你们的神,把你们的心塞回肚子里,不必瞎操心了。要真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