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艰难转动头部,先看到了雪萤手上的大剪刀,然后才看到了雪萤本人。
在这沉沉暮色中,他见到了自己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
不过他毕竟失血太多,只瞥一眼就昏了过去。
整整一百鞭!正常情况足够打死四、五个人,常乐居然没死没残,在仆役房趴了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从此他得到一个外号:
“打不死的常乐”。
与此相对,城堡里还有另一句传说:
“摸不得的雪萤”。
仆人私下议论,都公认雪萤为城堡第一美人,甚至整个卡塞尔城都无人能够相比,而她身份只是个卑微的贱民女花匠,所以对她存有非分之想的大有人在。
雪萤开朗热情,很好说话,然而一旦有人动手动脚,迎来的就是暴风骤雨。
美丽少女骂人的言辞一点都不美丽,难听得很,嗓门又大,例如“这东西你妈也有,回家摸你妈去!”
这种时候每每引发围观者哄笑,令挨骂者下不来台,惟有灰溜溜逃走。
不但骂人厉害,她还会动武,手中剪刀铁铲皆为利器,出手极为凶狠。久而久之,哪怕是地位较高的城堡卫兵,也不敢再招惹她,“摸不得的雪萤”从此流传开来。
尽管如此,雪萤去营房帮常乐索要止血生肌的药膏,卫兵们还是争相提供,能为美人效劳终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雪萤究竟长什么模样,常乐昏迷前留下的记忆就是“一道光”。大概因为她肤色白皙,犹如皎洁月光;又或者因为她脸上的真诚关切,好像温暖阳光。
等到幽幽醒来,常乐发现自己趴在大通铺上,有人正在帮他处理后背的伤口。对方动作虽然轻柔,还是疼得他从牙缝吸冷气,进而一口咬住面前的草垫。
他刚发出动静,就听身边传来柔和动听的女声:
“你醒了?”
常乐努力扭头,只见身边跪坐着一个人,裹在女仆式样的蓝白长裙里。
“谢谢,你……你是叫雪萤吗?”常乐想起昏迷前的记忆,低声问道。
“嗯。”雪萤轻轻应了一声,继而惊叹,“你真耐打!名字是不是叫铁人?”
“我叫常乐,知足常乐的意思。”常乐苦笑,“只是从小挨打挨多了,皮厚。”
“我有个弟弟,像你一样清秀瘦小。”雪萤的声音低沉下来,甚至有些哽咽,“后妈不给饭吃,还打他……要是他能有你一半硬朗……”
雪萤说不下去了,还发出吸鼻子的声音。
常乐明白雪萤肯定已经失去了弟弟,陪着心中酸楚,叹息道:
“咱们贱民命不值钱,要不是雪萤姐姐相救,我今天也死了,不是打死,就是烧死。”
“别那么客气,我心里把你当弟弟。”雪萤又吸了吸鼻子,一边极温柔地给他清洗上药,一边轻声询问,“你是新来的?姐姐下个月就十七了,你呢?十五?”
常乐笑了笑:“我十五,不过那是前年的事。今年嘛,我还得算算……”
“骗鬼!你不想给我做弟弟,故意把自己说大!”
“不,姐姐!我愿意做你弟弟!以后你就是我姐姐!”
常乐从残忍的鞭刑中被雪萤解救,又承受着她如此温存的照顾,简直如同从地狱跃升天堂,胸口满满的暖意,真心盼望认她做姐姐。
“好吧,反正你看着挺小,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却之不恭!”
雪萤嘻嘻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
“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十四、五岁的身板,那是真的可怜,平时吃不饱吧?”
说着话,她俯下身子来端详常乐的脸,常乐也正努力转头来看姐姐,雪萤笑着在他鼻头点了点:
“长得比女孩都漂亮,怪不得那几个混蛋妒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