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姜整整昏睡了一夜才醒来,柳岸一直守在床前,待见她醒过来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倒了杯清水递过去,柳岸神色担忧望着燕姜不知该如何开口。燕姜伸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侧眸在见到柳岸的神情时不自觉蹙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迟疑着垂下头,柳岸扭捏了许久,才道,“公主你昏过去的时候,那个人一直都守在西凉殿外,怎么赶都赶不走。”
蹙眉不悦,那个人代表的含义她自然比谁都清楚。昨日在临昏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吩咐柳岸从此以后不准再提起那个名字也不准那人再踏入西凉殿半步,只是没想到啊,这世上总有些人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实。
“宫里面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与沈嫔接连病倒,萧皇后又被打入冷宫。怎么看都是一个多事之秋,燕姜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怎地会被此事影响成这样,眼下果然还是操心要事最好。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沈嫔娘娘那边已经无事了,陛下还将管理后宫的实权再度交给了她。被废掉的那位在冷宫里也好好的,只可惜她曾经提拔起来的蕙答应却是避嫌都来不及,更遑论去看她了。听说朝堂上对废后一事还是闹腾得厉害,我听刘全说,陛下已经好几宿都没睡安稳了。”
轻轻蹙眉,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厉光。燕姜沉吟片刻,再度抬头问道:“我的事……宫里面有人说道吗?”
“这……”似乎没想到燕姜会自己提及此事,柳岸欲言又止。然在她看燕姜神情越发不耐时,才轻叹一声老实道:“都因为那人整日里站在宫外跟门柱子似的,来来往往那么多宫人,自然是要说三道四。不过索性有徐行在,那些人说归说,却也不敢乱传出去。”
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燕姜面上愁容更添几许阴郁。正在这时有人在门外轻咳一声,便听徐行在外说道:“公主,陛下派刘公公过来探望。”
这倒是头一遭得此待遇,燕姜心有诧异急忙吩咐柳岸替自己随便梳洗一下。待到正厅的时候已经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燕姜由柳岸搀扶着过去,在见到刘全时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刘全满面堆笑,急忙让座给燕姜坐下:“公主瞧着倒是好些了,陛下担心便派奴才过来探望,顺便从内务府给您带了点补身子的东西。”说着,他吩咐身后几个呈着托盘的太监上前,指过去道,“都是补气活血的良药,陛下说这些日子辛苦公主殿下了,可得好好养养才是。”
“多谢父王记挂,”燕姜并未表现得有多欣喜,目光扫过去也仅仅只是点了点头。瞧着刘全正巴巴地望着自己,她心领神会,示意柳岸上前塞了一包银锭给刘全,“也麻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刘全笑眯眯接下柳岸递过来的布包,在手中轻轻一掂便顺势藏入袖口中,“只要公主的病能好,奴才跑几趟都没关系。”
笑了笑不置可否,燕姜自然明白这只是宫里面的客套话。刘全作为在燕王面前伺候的人本来是不需要在她面前赔笑脸卖乖的,但因早前林思齐的威胁,迫使刘全不得不在萧皇后的事情上站在他们这边。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日那西红花的药包会在萧皇后寝宫中被发现的原因。
他们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当然从一定程度来讲燕姜却是绝对的领导者。所以这才有了刘全一个宫里面的老人会对她百般照顾,说白了,不过是不想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儿被她捅出去罢了。
“对了,适才听说父王那边似乎很忙,已经好几个日子都没睡安稳了?可有找太医去瞧过?”突然想起柳岸刚才所说,燕姜便直接问起了刘全。
似乎没料到燕姜会知道这事儿,刘全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有些阴郁。他挥手示意那些小太监将东西添置去库房,自己则严肃开口:“奴才不知公主是打哪儿听到这话的,但以后可是莫要再说了。”
没有紧跟着开口,燕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听刘全叹了一声:“自打出了皇后那件事儿,陛下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且因着朝堂上闹得厉害,陛下整日里都跟那群老臣子周旋,一颗心天天浸在怒火里,时间一长,身子定然是要受损的。”
“倒是也派太医去瞧过了,可结果都是说要静养,不能生气。但公主您也瞧见了,现在这种时候,哪儿有空让陛下静养啊!”
轻蹙眉梢,燕姜问道:“这件事你一直瞒着,可是父王担心会因此而使得朝堂更乱?”
“自然是这样,萧大人整日里还跪在御书房门外求见,他的那些门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下前边儿可是乱的不行,若这时候传出陛下身子不适,岂不是……”
“话可不能这么说。”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这乱主要也是因着萧家那股子势力在乱,但于其他大臣们而言却是作壁上观。若这个时候父王身子传出不适,他们哪儿还能坐得住,定然是要结成一团与父王站在一边,好让萧家无机可乘。”
听燕姜这么一说,刘全眼中一亮。他倒是没想过女儿出身的燕姜竟会有如此见地,他沉吟片刻,急忙笑道:“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萧家的人定然不敢再闹腾,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公公是个明白人,果然一点就通。你且回去劝劝父王,眼下也就只有你能在他面前说上话了。”燕姜淡然一笑,敛去眸中多余光芒,“只不过还要麻烦公公替燕姜保密,毕竟我这身份容不得对朝堂上的事指手画脚。若就此得来父王警惕,那可得不偿失。”
“奴才自然是明白的。”刘全笑着做礼退下,待他走后,燕姜也敛去面上淡笑,唯余冷清。
徐行跟柳岸站在一侧面面相觑,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自然是不相信燕姜会好心到亲自替燕王解决事端的。她这么做,绝对有她自己的原因。而其中很大的可能,是想要利用此事来对付另一个人。
“徐行,给莫子期他们传信,就说我需要一味毒上加毒的秘药,而这份药,必须出现在我父王面前!”眸中犀利渐聚,燕姜冷笑一声,“至于咱们的沈王妃,也该放出来了。这后面的戏没了她,可着实唱不成了呢!”
第二日,宫中便传出燕王生病的消息。气血攻心,郁气缠体,内虚败火,竟是连早朝都上不了了。
消息一出,后宫妃嫔们急得半死,纷纷组团求见,一个个哭哭啼啼得好不热闹。至于朝堂上那些看大戏的臣子们在得知消息后也不禁急了,毕竟燕王可是眼下唯一能镇得住萧家的存在,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那这燕国的天下岂不是要改名换姓?而他们这些人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
也不知是谁由此想到了主意,燕都城内一时之间开始大肆搜罗珍奇神药。各大家族砸下千金只为买到疗效最好的药材送入宫中给燕王服用,其风头之盛几乎让人怀疑燕王是不是真得快要不行了。
就在这个当口,自打出事儿后就再没出现过的沈逸破天荒露面。他亲自前往黑市从药商手中购得了一株千年冰草,据说这药活人吃了不仅能补气养身,还能增加数十年的寿命,可谓是药草中的极品!
人们在哀叹沈逸命好的同时却也不愿就此失了这个能邀功的机会,因而不管找到的药是贵是贫,但凡有作用的,都被那些大臣们打包送进了宫。
这下子太医院倒是忙活起来了,多出的几十味药材需要他们抓紧时间鉴定其真伪和疗效。但凡发现有用的,都被留下放入了备选名单。而资格较老的太医们则连夜抓紧时间拟定方子,毕竟他们也无比清楚,燕王的倒下对这朝堂来说意味着什么。
索性有了沈逸送上去的千年冰草,这种传说中的药材在经过太医们的鉴定后,一致得到了他们认同。单凭这一株药草明显可以解决燕王眼下的所有病况,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将药草磨成药粉,只将其添加在了配好的方子中加强药效。
配药、熬药,经过三个时辰的准备,太医院总算将药呈在了燕王面前。
刘全派人试药过后发现并无大碍,便直接伺候燕王的沈嫔,由她喂给燕王服下。
吃过药后的燕王明显看起来好了很多,面色不再如前几日那般苍白,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太医们心道千年冰草果然是神药,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出了效果。然就在他们齐齐告退转身之际,却听见身后沈嫔发出一声惊呼,再回头,燕王已然满嘴是血地倒在了床上。
“这……”其中一位年轻的太医直接愣住,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却见身旁资格较老的王太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起燕王的手开始探脉。“陛下……陛下这是中毒了!快!快派人去取药箱来!”一声令下,原本静谧的夜晚再度开始吵闹,而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