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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韩楚风说：&ldo;这第三桩，私募基金正在盈利的势头上，可你说停就停了。詹妮是最大的受益人，她不反对，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多好的财路，不要厂房不用机器，没有环保制约和劳资纠纷，可你说停就停了，为什么？&rdo;

丁元英说：&ldo;私募基金是从狼嘴里夹肉，得适可而止，不然他们会跟你急。&rdo;

韩楚风眉头一皱，倒上两杯酒往前推了一杯，说：&ldo;元英，我就真市井到咱们之间都不能沟通了？&rdo;

丁元英点上一支烟说：&ldo;再说，就不是人话了。&rdo;

韩楚风一笑说：&ldo;不是人话的话就更得听听了。&rdo;

丁元英沉默了许久，说：&ldo;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总有一种自卑感，老是格格不入，就想找个地儿一个人呆着，没有主义，也没观念冲突，相互之间谁都不妨碍。过去做不到，现在有了俩钱儿，有可能了。&rdo;

韩楚风紧锁眉头凝神思索了片刻，说：&ldo;听起来是不大像人话。&rdo;

两人又各自喝了一杯酒。丁元英放下酒杯，重重地吐了一口烟雾，说：&ldo;都说商场如战场，可私募基金这个仗已经打不下去了，那不是打仗，是屠杀。中国的股市何以成了一台取款机？谁破译了文化密码谁就能开箱取钱。愚昧对于智者固然是一种社会资源，可是利用这种资源掠取的好处越多，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这时候不用你跑到纽约、柏林，你就是站到长城上也会想到，我是中国人。&rdo;

韩楚风点点头，感叹道：&ldo;是啊，连你这江湖混子都下不去手了。佛教讲圆寂，那是佛的境界，咱这色体肉身，沉默也该是一种境界吧。&rdo;

丁元英自嘲地说：&ldo;这叫什么境界？反感而屈服着。我自己都中庸圆融，又凭什么对老祖宗的道法品头论足？一品一论，我就更不是个东西了。&rdo;

韩楚风说：&ldo;其实哪个不想清静？可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推着你随波逐流，根本就由不得自己。仔细想想，北京这么大个都市还真找不着个犄角旮旯能养养神。&rdo;

丁元英说：&ldo;北京像个淘金场，个个都觉着自己是龙胎凤种，太闹了。&rdo;

韩楚风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喝掉，说：&ldo;你对传统文化的成见是渗到骨子里了，那可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圆，有那么多神圣的词儿在等着你，又那么实用。&rdo;

丁元英说：&ldo;我们这个民族总是以有文化自居，却忘了问一句：是有什么文化？是真理真相的文化还是弱势文化？是符合事物规律的文化还是违背事物规律的文化？任何一种命运，归根到底都是那种文化属性的产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rdo;

韩楚风再倒酒，刚倒出几滴酒瓶就空了，于是又打开一瓶，给两人都倒满一杯，他与丁元英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顿说：&ldo;文化属性这个词提得好，点题。&rdo;

丁元英说：&ldo;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咱们这些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闯入战场，得先活下来。等定下神，时代已经变了，真的是穷则思变了，可中国毕竟是政治文化搭台，传统文化唱戏，不知道老祖宗的那点东西还能把这条船撑多远？&rdo;

韩楚风说：&ldo;所以要转变观念。&rdo;

丁元英说：&ldo;是转变政治文化观念还是传统文化观念？传统文化和传统观念是不是一个炉子里的两个烧饼？如果我们的文化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那就不用转变观念了，中国人坐庄家，让别人跟我们接轨好了。我们老是躲在屋里唱《我的中国心》，多辛酸！&rdo;

韩楚风身体略微后仰靠在沙发上说：&ldo;东欧剧变、柏林墙倒塌……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的政治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和传统文化两者之上的，转变观念的要求使两者都陷入了理论真空，找不到着陆点。&rdo;

丁元英说：&ldo;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归根到底一句话：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什么是客观规律？归根到底也是一句话：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rdo;

韩楚风又倒上两杯酒，又是与丁元英碰碰杯一口喝干了，惬意地说：&ldo;痛快！痛快！这酒喝到这个份儿上才刚刚喝出点味儿来。&rdo;

丁元英的酒量哪里能与韩楚风这样对饮，端酒杯的手已经开始摇晃了，他刚喝完一杯却又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喝干，失控地放下酒杯说：&ldo;今天你我这等角色也大言不惭说文化，已经不是个东西了，索性就婆娘骂街了。&rdo;

韩楚风哈哈一声大笑，做了个非常绅士的手势说：&ldo;您请！您请！&rdo;

丁元英醉醺醺地说：&ldo;中国的传统文化是皇恩浩大的文化，它的实用是以皇天在上为先决条件。中国为什么穷？穷就穷在幼稚的思维，穷在期望救主、期望救恩的文化上，这是一个渗透到民族骨子里的价值判断体系，太可怕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