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被我这句话问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恼恨我打扰了他的睡意,爱理不理地说,光荣,当然光荣,只要后面不加上牺牲两个字,什么都是光荣的。
船舱宿舍的过道里突然吹起了集合哨。高手正在刷牙,匆匆漱了口,不满地说,不是说好没事原地待命适当休整了嘛,又吹什么集合哨。
穿好军装按例在教研室中集合完毕。扬珊冲我们笑笑,本来今天没大家什么事的,也没有对外开放的参观任务。但是当地的华人华侨们很热情,听说我们靠泊在岸等着过运河,就想上舰来参观下。海外同胞的心意很真切啊,舰队领导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所以,在其他多数官兵都在忙着通航前整备的情况下,接待的任务,都落在相对还算清闲的联训大队学员身上了。
军人的辞典里,没有不这个字。所以我们很快就做好了接待的准备。3日上午,当地中资机构、中国公司以及旅巴各侨团负责人100多人登舰参观了编队。他们当中,都是无一例华的炎黄面孔,但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到现在,甚至没有踏上过中国的一寸土地。
我看得出他们的欣喜,他们的自豪,诗琳。祖国在他们的印象中,从前可能只是媒体上的几个画面,几行文字,但现在他们走在这钢铁长城之上,他们很多人都哭了。
早在150多年前,我国广东等地的民众就开始移居位于中美洲地峡地区东南部的巴拿马。勤劳智慧的旅巴华人华侨,曾为修建巴拿马运河和巴拿马铁路做出过自己的贡献。巴拿马现有280多万人口,其中华人华侨约18万,占全国人口的6以上。
中国人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恋家,最恋乡的民族了吧。即使种种原因让他们远隔千万里重洋,他们的心,也还总是向往着自己的民族的。民族英雄如此,汉奸败类,往往也是如此。或者远逃外洋的贪官污吏们,心目中也总有能回来故土的梦罢,只是不敢去实现罢了。
一个华人女孩,十八九岁罢,长头发,眼睛晶亮,很美的一个女孩,抱着一束花,送给舰队官兵。她有些腼腆地和我做了一个拥抱。据说她姓卢,名叫什么nancy,没有中文名字,不会讲汉语。但是她很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祖先国度,给她带来的震撼。
nancy说她是由迈阿密来的,也是看了新闻,特地来看看中国的舰艇编队。她说刚刚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有自己的自由和空间,想去中国看一看。她说她的父亲是美国一家电子公司的大股东,家里生活很好,但是始终觉得生活中缺少着些什么,或者到祖籍的地方,去走走看看,去寻一下根,能解答这些缺失的疑惑吧。我说她可以去北京,可以去广东,也可以到珠城去,那可是个美丽的城市呵。
她似乎很有决心地说,要去,一定要去。她的父亲有意在中国投资办分厂,那里她无论如何都会来到中国来。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神态像极了艾尔莎,诗琳。虽然可能年纪比我大上一些,但神态间显得那样稚气可爱。
她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则尽量给这缠人的女孩一一解答。后来,她问,你们这样的学员军人,允许谈恋爱吗?这个问题把我谈愣了,诗琳。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碰巧李珊然一直在注意我们,走过来说,严苛的军事纪律,并不妨碍我们拥有一颗爱人之心。这才算解了围吧。但nancy似乎还是没明白,问,那就是,行,还是不行?
李珊然说,那我要反问你一个问题,军人谈恋爱好不好?nancy说,我不知道中国军人怎样。她的确不知道。李珊然说,以美国人的思维呢。nancy说,以美国军人的视野来看,军人在战争中,训练不,并不排除爱情的浪漫,甚至非常期待这样的浪漫,把军旅中的爱情看得神圣无比。她说,我想中国军人做不到这一方面。
李珊然说,不是做不到,而是中国军人爱情的模式,与美国军人,并不一样。
李珊然是个很聪明的家伙,诗琳。她对爱情的理解已经高了我不止一个层次。我从不吝于这样夸奖她。而听到这样的夸奖,她总会装作发怒,说什么呢,什么叫做家伙,过来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李珊然的怒意还没消停,nancy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有女朋友吗?我脑袋一下子更大了,愁眉苦脸地装作自己听不懂她的英语,把附近的高手喊过来,让他代为接待,自己则赶紧跑去装作有事地跟李珊然搭起讪来。
李珊然笑盈盈地说,很漂亮的女孩啊,如果我是男的,我会恨不得每一秒都呆在她身边。哪会故意躲开的?真没出息。
我忽然问李珊然,你现在还不承认你有男朋友吗?
李珊然一下子愣了,磕磕巴巴地说,什么男友……你,无聊。
这话我以前曾问过她。我曾以为陈超是她理想中的男友,但到舰这两个月,并没有见他们有什么特别的言语,而在学院之中,似乎也是如此。我曾经告诉过你,诗琳,李珊然对于自己的爱恋,也总是讳莫如深的。真的。
我对她说,你看,在被问到敏感的问题,人的反应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愉快。因为爱情中的沉伤,是所有真性情者所不忍面对的。
诗琳,我不知道用沉伤这样的字眼来定位你我的现状恰不恰当。或许是吧,于我来说,心底的伤痛正随着时光的流逝和环球的风浪一点一点的消磨着痕迹。若不有心去触碰,只怕那也会像海底的沉船遗迹般,渐渐消没了吧。